第12章 又一声“撤”之后(第3/6页)

回到住处,林彪继续踱步。踱了一会儿,大概是踱不动了,就原地坐下。

那是一户朝鲜族人家,进屋就是炕。靠墙坐着,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会儿,却又闭着眼睛冒出一句:小季,记录。

那个车轱辘仍在飞转。

不能不转。

5月31日,黄克诚的电报:毛主席:东北情况很混乱,很难阻止敌人占齐哈(齐齐哈尔和哈尔滨——笔者),假使退出哈齐,能取得和平停战,则坚决退出求得停战,来整理内部,以求再起,时机紧急,请考虑。

黄克诚

6月1日,林彪在给中央周张谭(55)的电报中,说:“准备游击放弃哈尔滨。”6月2日,东北局在给“中央并林”的电报中,也说:“我们准备放弃哈尔滨”,“我已告辰兄准备退出”。

老人们都说,如果国民党过松花江向北打,当时是没法抵挡的。东北局已将东西装车,国民党一过江,马上就放弃这座“东方的莫斯科”。

6月3日,毛泽东在给“东北局林并告李黄”的电报中,说:同意你们作放弃哈尔滨之准备,采取运动战与游击战之方针,实行中央去年12月对东北工作指示,作长期打算,为在中小城市及广大乡村建立根据地而斗争。

在“最后一战”和“保姨马德里”的口号声中,历史在黑土地上兜了近半年的圈子,又回到了那个本来的座标点上。

据说,此前此后,林彪主要思考两个问题。一是准备到东满打游击,二是整顿部队,恢复士气,坚定信心。

第一个问题,在6月1日电报中,林彪说:“七旅及七师今后应准备打到牡丹江”,“第一步可以珠河为目标”。另外还有专电,没查到。笔者看到1945年12月25日的一封电报:彭罗并报中央:为阻止敌进奉天后,我领导机关处于受敌威胁与被动情况下,提议东北局与总部,移到海龙。将本溪、辽阳一带的物资、资源、原料,移到通化。

我东北根据地的重心,应摆在哈尔滨一线以东,以延吉、临江、通化为巩固建立。我之群众工作干部,主要部份亦应放在沈阳以东,因这一带山多,人口多,物产多,敌少,气候好,海外贸易多。

十二月廿五日

天候、地形,敌情,我情,民情,从锦西到秀水河子、四平、公主岭、长春、哈尔滨,哪一仗不能打,哪一仗能打、怎样打,林彪脑子里那个车轱辘,几乎从未转错过,不能打还得打的仗,那车轱辘上已把下一步的路数转出来了。

而在更广阔的宏观上,林彪的目光更犀利、深刻而又执着。

由此而想起当年常听常讲常唱的那句“挽救了革命挽救了党”。在黑土地这段扑朔迷离的“万花筒”时期,如果也可以这么说上一句的话,那在这句话前面的就不是“毛主席”,而是“林彪”了。

解决第二个问题,一个最主要的方法,就是大讲1812年俄法战争中,俄军在莫斯科的大撤退。

据说,在林彪很喜欢的几位外军将领中,既有在这次战争中惨败的拿破仑,也有成功地指挥俄军撤退,终获大胜,功成名就的库图佐夫。林彪在锦西避免决战,指挥撤退时,脑子里那个车轱辘上是否转过库图佐夫的这一杰作,谁也不清楚。但他能在四平撤退后迅速抓住普遍存在的悲观失望情绪,迅速地大讲莫斯科撤退,肯定不会是即兴之作。这无疑是成功指挥四平撤退这一杰作后的又一杰作。

“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并不是部队士兵的丧失,而是希望的丧失。”

无论看没看过利德尔·哈特的《战争论》,古今中外一切杰出的军事家,都是深谙这位英国军事理论家这句话的念义,并致力于使他的士兵像坚守最后一道防线一样,决不丢掉希望。

很多老人都谈到当时林彪讲莫斯科撤退的故事,说明四平撤退的意义。林彪还让人写篇介绍莫斯科撤退的文章,很长,登在《自卫报》上。还通过苏联驻哈尔滨领事馆,搞到一部记录片《库图佐夫》,给部队放映。

一些老人印象颇深的,是林彪在舒兰一家戏园子的一次讲话。

大意是:大家一定以为我跑得太快了,丢的地方太多了。我说我跑得还慢了,丢得还少了。

这不是开玩笑,我讲的是真话,讲的是马克思主义,是毛主席的军事思想。

东北情况是敌强我弱。我们只有一个拳头,敌人有好几个拳头,一个拳头是打不过好几个拳头的。怎么办?就是要把敌人的拳头变成手掌。怎么变?就是把城市丢给他们。城市一丢,人们的包袱就没了,身子就轻了,敌人和拳头可就伸开了,我们就可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吃掉他们了。

解决东北的问题要靠战争。战争的根本问题在于消灭敌人。胜负不能从一时的进退看,也不能从一城一地的得失看。我们力量小,城市只能是旅馆(林彪在各种讲话中,经常讲“城市是旅馆”——笔者),暂住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