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春之冬(第3/6页)
10旅退到绥化进行整顿,枪毙三个逃兵,还有两个人陪斩。三声枪响后,有段对话:——还跑不跑了?
——不跑了。
——再跑怎么办?
——一样。
——和谁一样?
——和他们三个一样。
四平撤退引起的逃亡波,持续了很久。
6月25日,东北民主联军《自卫报》,刊登的《教育和巩固新战士的几点初步体会》中,有这样一段:老战士对新战士谈话时,不要夸大敌人的力量,应该多讲我军有利的地方。如一个战士在军人大会上承认错误时说:“我听老同志说四平打仗怎么厉害,伤亡多少人,我害怕了,所以想跑。”一个班长在班里说敌人炮火怎么凶,一炮弹打倒四五个,一个战士听后吓得晚饭都没吃,黄昏时就和另一个新战士逃跑了。
新兵逃跑,主要是怕死。老兵和干部就不那么简单了。
赵绪珍老人告诉我,王信图是山东老八路,打仗很勇敢。当时以为他投敌了,又觉得不大可能。1968年山东来人处调,才知道是跑回家了。23团2营副营长朱铁武,15岁参加新四军,枪林弹雨几十仗,退到西丰时,带着管理员和通信员投敌了。1949年解放上海被捉住,枪毙了。19团2连一个姓吴的班长,要拉几个人回家,回不去就投敌。枪毙时,面不改色。
有人失望了:革命没头了。
有人绝望了:万岁的是蒋介石了,坐天下的是国民党了。
“东总”前指作战科长王继芳(47)的形象,颇像舞台、银幕和荧光屏上风靡一时的那种奶油小生。一副时装模特儿般的身材,一张白白净净、挺讨某些异性喜欢的脸。不过,其所作所为却大相径庭。
5月18日夜,“东总”前指从梨树撤退前,发现王继芳不见了。大家也没当回事儿,以为他干什么去了,还等了一会儿。
两天后,林彪觉出不大对劲儿了:这敌人怎么就跟着屁股追,而且这么大胆、放肆呢?
就在民主联军从四平东北、西北和正北分三路撤退时,王继芳正迎着国民党走去。他可不是空手去的。从脑袋到挎包,都装着从实力统计到撤退计划之类杜聿明求之不得的情报。
几天后,王继芳重返梨树,把房东那个面庞娇嫩、丰满漂亮的地主女儿领走了。个把月后,国民党在长春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还送他一顶“少将参议”的乌纱帽。
他本是个红小鬼,在革命部队中长大的。也许是过旱撑起了超体力的负荷,他累了,又遇上个多情的女人,而且也早就该成个家了。这属人之常情。阳关道也好,独木桥也好,你就走你的。也许是一时想不开,糊涂,动摇。这样的例子也不少。你仍可以和你所爱的人,去自食其力。这样,在后来的“阶级斗争”和“文化大革命”中,可能受审查,批判,戴上几顶帽子。若能挺住,今天也会重过人的生活。可他不,他旱就准备好了那么多“礼物”,临走还问有没有什么新情况。他要用曾和他一铺炕上打呼噜,一口锅里搅马勺的战友的血,染自己的顶子,铺一条荣华富贵的前程。
1949年秋天,二野在重庆把他抓住了。四野派架飞机把他载到武汉,审讯后枪毙了。据说,那个喝松花江水长大的白白胖胖的女人,一直跟着他,也没有什么政治背景,就是爱上了这个一副好衣服架子的男人。
他害了那么多曾经和他一样的人,也害了自己,还害了一个女人。
轻易不赞扬谁的林彪,曾赞扬“东总”情报部门:能顶得上一个主力纵队。
一个王继芳能顶多少敌人呢?
9月25日,东北局在《关于准备粉碎敌人进攻的指示》中说:必须立即严格审查干部战士的成份,坚决清洗坏人。(48)
总参谋部原副总参谋长阎仲川老人,当时是“东总”作战科参谋。一下江南时,5师在靠山屯打了胜仗,林彪让他去了解情况,总结经验。还未赶到,敌人增援上来了,5师撤了,他被隔在敌后。5师没见到人,家里慌了神,以为又跑了一个。他带着两个骑兵通信员绕了一天一夜赶回来时,有人正在查他的档案。
高秀成老人讲得更有意思:抚顺撤退后,营长高占会开小差了,带着管理员、通信班长和通信员跑了,骑我的马。营长开小差了,教导员有责任,这没说的。师里领导(老人是讲了姓名的)却非说我知道不可,是故意放走的。我和营长是老乡,关系也挺好,可他要跑谁知道呀!把我“下放”到铁岭一个兵站当站长。四平撤退那个乱劲,师找不到团,连找不到营。我那个兵站也没人管,大概认为我旱跑了。兵站加上一个宣传队,男男女女100多人,就一支枪。转哪转哪,也算老天爷照应,在东丰找到了部队。哪知道领导还是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