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3/4页)

“你放开!”木枕溪出离愤怒,奋力挣扎,她平时力气比肖瑾大得多,肖瑾必须拼尽全力,额角和手背的青筋都迸出来,才堪堪将人压在怀里。

挣扎中肖瑾的腰撞到了桌沿,两人在这方寸地方无声地扭打起来,一个要逃,一个不让逃,都没有对彼此留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枕溪松了力气,放弃抵抗,任由对方将她拥进自己怀里。

这是一个迟到了十年的拥抱。

可惜它太迟了。

木枕溪反手搂着肖瑾的腰,将眼睛埋在她肩膀上,喃喃道:“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肖瑾一怔,眼眶瞬间湿了。

木枕溪说:“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肖瑾开口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点了两下头,眼泪掉了下来。

她知道木枕溪受了很多苦。

木枕溪从她怀里退了出来,垂眸,摇头轻轻地说:“你不知道。”

肖瑾没再去抱她,手从手臂滑下,牵住了她的手,木枕溪没再拒绝。

肖瑾拉着她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两个人面对面,肖瑾抬头温柔地摸了摸木枕溪的头发,又倾身吻了下她的额头:“你要说给我听吗?”

木枕溪点点头,睫毛上还有些湿润,很安静乖巧,她从前受了委屈,也会这样和肖瑾说,但这次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肖瑾心里苦笑。

木枕溪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眼珠茫然地转了一下,从哪里说起呢?仿佛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就从一开始说起吧。

木枕溪平静如水地叙述着,声音淡得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你走以后,外婆的病越来越严重,她没能挺到第四次化疗,病情突然恶化,没救回来,去世了,好在我妈还有点良心,出钱给外婆买了块墓地,生前痛苦,死后好歹得到了长眠。我后来回林城,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外婆的墓地在这里。

“外婆走后,还有半个月高考,我记起你让我好好学习的话,又想着或许你会回来,打起精神继续复习念书,可是高三耽搁太久了,后来还是没有考好。外婆租的房子到了期,我之前打工挣的钱都给外婆治病了,也没钱交房租,就被赶出来了。”

她情绪渐渐起了波动,但起伏很小。

“我那时身无分文,白天找工作,晚上随便找地方睡一觉,一开始住在公园里,但是我很快发现那个公园里有流浪汉,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后来就不敢去了。我那个时候睡前会许一个愿望,希望醒来就能看到你,这只是一个噩梦,睡一觉就好了,可是每天早上睁开眼,身边还是只有自己。

“我手里攒下了一点钱,买车票离开了林城,去了更南方的一个城市,听说那里打工的人比较多,机会也更多。我去了一家工厂,开始在那里上班,工作很机械,不需要动什么脑子,人在里面呆久了感觉都是麻木的。但是我不得不待下去,我得挣钱,有钱才能有未来,虽然我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后来我认识了殷笑梨,她说我画画好,让我好好钻研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以后可以靠这门手艺吃饭。我就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画画、看书,渐渐的,我真的可以靠画画赚钱了,然后就到了现在。”

木枕溪牵起唇角笑了一下。

肖瑾笑不出来。

木枕溪偏头问她:“你怎么不笑啊?”

肖瑾静静地凝视她,眼里的绝望深情几乎要把木枕溪淹没。

木枕溪沉默下来,唇角的弧度变成了苦涩。

肖瑾拇指指腹微动,抚了抚她的手背,无声地宽慰。

木枕溪慢慢地抽回了手,站起来,表情瞬间变得冰冷,不近人情。

肖瑾这才笑了。

木枕溪嘲弄地说:“你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看透我。”

肖瑾眼睛里闪动着泪光,说:“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

所以木枕溪的伪装在她面前毫不奏效,木枕溪把自己一层一层地包裹了起来,外面是看似愈合的伤疤,实则裹着一团流淌着鲜血的烂肉,肖瑾今天忍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把她的伤口重新揭开,刮骨疗毒。

木枕溪淡淡道:“那你就该知道我有多恨你。”

肖瑾说:“我知道。”

可她现在没有表现出一点恨,就是最大的违和。

木枕溪抬眸,定睛望她:“你知不知道,高考之后,我曾经在出租屋里晕倒过,一天一夜,没人发现,是我自己又醒了过来,饿醒的,发现自己在发高烧,烧了三天,我没有钱买药,硬生生挺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走以后,我给你打了多少通电话,永远都是无人接听,然后停机,最后变成空号。”

肖瑾眼眶发红。

木枕溪说:“你知不知道,我在一家工厂里上班的时候,有个工人半截手臂都被卷进了机器里,在机器的出口都能看到血呼啦差的手指头,还会动,当时我就站在她身边干活,看着血柱从她手臂上喷出来,然后再是撕心裂肺的惨叫。我做了很久的噩梦,每天上班的时候心惊胆战,生怕哪天厄运就落到了我头上,我的手也会卷进去。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越害怕我就越想你,可你呢?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