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 无情 他的悔,她的恨(第4/14页)

姜姮低头反应了一阵,努力搜寻自己记忆里关于大考的片段,奈何寥寥,她身边的人都不用参加科举,觉得乏味,随口道:“哦,主考官是谁?”

梁潇轻笑:“我啊。”

姜姮一怔,印象中科举主考都是髯髯白须的老学士或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宰辅,梁潇这个轻狂样实在难以与“科举主考”四个字联系起来。

梁潇瞥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先帝刚刚驾崩,朝局不稳,我先当一任主考,杀几个人,平一平朝野内外浮动的人心。等以后我就不当了,我也不爱与这些文人打交道。”

他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姜姮心想,他自己明明也是文人,当年经史子集读遍,满腹经纶,甚至连自小被寄予厚望的辰羡都比不上他的文采。

虽然他后来是以军功震朝野,但最初的最初,他就是靠着一身圣贤才学开启宦海仕途的啊。

姜姮突然发现,其实她并不了解梁潇。

她了解的只是芙蓉帐内的梁潇,了解他喜欢什么姿势,要如何才能被取悦,有什么样的恶劣趣味,可一旦走出帷幄,穿好衣裳,涉及朝堂政务这些严肃的事时,她根本看不破那一抹幽冷笑意背后究竟藏着什么。

姜姮觉得无趣,她早就对有关于梁潇的一切都失去兴趣,可她突然想起兄长对她说过的话——

“从今天开始,你不能自暴自弃,你要对这世间重燃热情,要抓住一切机会了解外面的讯息。”

她与外面的牵扯,也只剩下梁潇。

姜姮斟酌着问:“为什么会有人心浮动啊?”

梁潇道:“科举是选官任官的手段,若有人想在朝中安插党羽,可不就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了嘛。”

“那你做主考,就可以阻止舞弊吗?”

“阻止不了,但我可以杀参与舞弊的人。有一百我杀一百,有一千我杀一千。”

姜姮想起了辰羡,想起了那个和辰羡交好的卫王,想起七年前整座帝都株连无数,血流成河的样子,不禁脱口问:“杀人竟是这么容易的事么?”

梁潇嘴角噙着得意且凉薄的笑:“别人不容易,于我来说,不过一道诏书,几笔蓝批的事。”

姜姮问:“那救人容易吗?如果当年你就有这样的权势,你会眼睁睁看着辰羡去死吗?”

梁潇的脸霎时冰冷。

姜姮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这么多年,她怕梁潇已成本能,哪怕早就下了决定终有一日要摆脱他,这种惧怕跗骨入髓,却是没那么容易丢掉的。

她觉得手心里沁出丝丝冷汗,不自觉将手指合拢。

这样的动作是瞒不过梁潇的,他眼中戾气森然,紧抿薄唇,霍得伸手把姜姮的手拉了过来,强硬平开纤纤玉指,与她的掌心相贴。

他问:“姮姮,你当年是真的想与辰羡退婚吗?”

这是几天来他一直想确认的事,但他实在不愿与姜姮提及辰羡,但兜转了一个大圈子,发现辰羡是他们之间避不开的。

梁潇的掌心冰凉,贴着姜姮的,如冰霰入骨,让她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这一点点凉意顺着肌肤渗入,于肌底下蔓延,像极了这些年他如何一点点浇灭她对他的爱,凉透她的心。

姜姮垂眸沉默半晌,忽得抬头,眉眼间有恰到好处的哀怨:“不然呢?你可知道,我提出退婚面临着什么吗?我与辰羡定的是娃娃亲,是两个家族的联姻,一旦退婚,面临的并不只是姑姑和姑父的责难,恐怕我的父兄也不会给我好脸色。”

“那是孤注一掷的。”

梁潇诧异:“可是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彼此坦诚心迹,我也没有给过你任何承诺。”

姜姮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察觉到我并不爱辰羡。我爱的不是他,所以不能骗他,不能与他成婚,就这么简单。这与你有没有给我承诺,我有没有替自己寻好退路并不相干。”

她说完,噙一抹天真笑意看向梁潇,“辰景哥哥,你看,我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从小就知道不能朝秦暮楚。可你偏偏坚信我不清白,我是个骗子,这么多年竟连我自己都恍惚了。”

这话是一柄刀,十分精准地插入梁潇的心窝。

他只觉本已结痂糙硬的心又生出了丝丝缕缕的裂纹,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再开口时,声音已有些沙哑:“为什么啊?你为什么不喜欢辰羡,竟要来喜欢我?”

姜姮也想知道为什么,若时光能倒流该多好,她绝不会动心。

但面上还是要装出惆怅:“是呀,辰羡哪里都好,血统高贵,温善敬则,他永远都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偏偏就不爱呢……”

梁潇抵在她掌心的手倏然绷紧,嗓音亦如拉满的弓:“你可是后悔了?”

姜姮再装不下去,噗嗤笑了:“这问题问得多好,辰景哥哥,若换做你,整整七年,你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