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江彧再没见过裘大少爷。生活看似回归正轨,可无数个深夜时分,他都会不可自拔地想起少年离别前留下的那句话——“我来救你。”
无人知其深意。
生活还要继续,工作、工作接着又是连轴的劳作地狱。等忙完了工作事务,他就在休息日的下午沏上一壶淡茶,窝在沙发里浏览新闻。
这是每天的必修课。
经过这些日子不间断的查询与蹲守,他一无所获,没有一家媒体报道了TP杰西的失踪或遇害事件。
当然,这样的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江彧只是有些意外,到底动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在这个信息磅礴发展的时代,让一个活人销声匿迹。
而唯一能解答这个疑问的人仿佛人间蒸发,连早晨八点的送奶工都按不开门。
作为邻居,江彧只能被迫签收。直到太阳落山,他也没能等到隔壁屋子的主人,只得赶在过期前喝掉。
与此同时,他的工作也有了新的进展。
一个威尼斯画派画家三天前在中央医院因脑中卒病逝,心电图刚停,他临终前的最后一幅画作《睡狮》就炒到了天价。据说连仿冒品都极其畅销。
有不少客户向工厂表明想要收购《睡狮》赝品的意愿。
不过,考虑到联邦近期对跨洋交易的打击力度很严,他们还是被上级通知要求小心行事。
为了躲避审查,工厂特意进购了一台大型印章加工器,挡住了上锁的工作室。
《睡狮》的主人翁是个白皮肤的富态女人,她趴在桌上静谧如睡姿。手边是一杯被老鼠碰翻的葡萄酒,女人嫣红的唇色像滴着淋漓的鲜血,墙纸覆了一层灼目的金箔。
而血迹是喷射状的,或许是利器从女人的后背有心抽离,却无心将死状停留在了这一刻。
这段时间,江彧一看到这幅画,就不可控制地回想起TP杰西。仿佛她就是画中安详的殉道者;而他,就是那只觊觎葡萄酒的老鼠,在水槽和食物残渣边徘徊的目击者。
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就好像喉咙拟不出人类的语言。
就好像嘴巴被鲜血封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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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客单数量实在超出想象,江彧被塞了一小笔加班费后开始了连轴赶工。
每天几乎一睁眼,就得面对这幅血腥的画作,施展笔触,将它描摹得惟妙惟肖。
江彧不得不承认,理解与学习《睡狮》很大程度影响到了他的梦境,他的精神状态。
他梦见夜路,梦见自己疑神疑鬼。
梦见熟悉的道路总是凉飕飕的,天顶上的阴云厚得像要打雷。
久而久之,江彧也养成了一个新习惯。
他越发注重周围环境,也变得越发警惕。
如果环境中出现任何不确定因素,江彧都会下意识避开。
这或许是为他上一次失误做出的补偿,如果那天拒绝回头,尽可能摆脱保镖,也许现在还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每一天。
不过,他再也没在回家的路上见过裘世焕那台拉风的跑车,也没听说过TP杰西的消息了,就像石沉大海。当然,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最开始的评价——离奇与巧合。
一个人,一具尸体,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那恶魔般可怖的少年真的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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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是否定的。
当江彧满头是血地从床上跳起来时,鼻血已经止住,胳膊复位,头部的伤势都做了精密的缝合处理,贴了一块方方正正的纱布。
从大概面积来看,伤口不是很大,但当时的出血量骇人异常,兴许只要服用一段时间的消炎药,伤势就能慢慢转好。
纱布边缘微微翘起,带有一点黏性。江彧疑惑地将那片纸撕下来,发现那是一个小蝴蝶的贴纸,它的主人看上去富有童心。
江彧拉过枕头垫在背后,费力地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
——裘世焕忽然闯进他的房间,他很惊恐,差点掏出手机报案。
可对方并不介意,甚至多次以语言刺激,就好像少年不只清楚自己是一个伪画艺术家,还知道一些隐藏的内幕。
脚底板蹭过干燥的床单,移动到了冰冷的地板上。
尽管头部的伤势得到了处理,江彧依旧不敢大幅度动作。久坐似乎牵拉到了某根神经,眼前有些眩晕,双腿力量不支。只得放缓速度,慢吞吞地爬下了床。
这个房间留下了太多痕迹,有太多需要处理的东西。
江彧扶着脑袋站了一会。等状况缓和一些,他戴上手套,快速收拾好地上的烟头和当天的床单,头也不回地扔进了焚化袋里。接着,他抬眼看向狼藉一地的客厅,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彧咬着牙趴跪下来,挥之不去的酸痛似乎在警告他,他现在只是一个可怜的伤患。但这位伤患别无选择,他只能往烟灰缸与地板喷洒一种没有贴标签的试剂,在出现蓝色反应后又擦上一层漂白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