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离京(第2/3页)

他修长的身体立在马车前,手掌覆在雕花镂空窗牖上停顿片刻,朝外拉开。外面的风透过窗牖就刮进马车厢里,吹得里面人散落的发拂动。

静静坐在马车里的人看着窗牖方向,流泪满面。

宁王只觉这一瞬喉头干涸,好似有什么烧的他肺腑焦灼。他伸了手过去想要触摸她惨白的脸,却被她张了嘴狠咬了一口,直到他手指渗了血,她方松了口。

“别气,是我不好。”宁王强抑眸底酸涩,舒展了斜飞入鬓的眉角,如往常般笑着,“待事情结束了,我接你回来,到时候要打要骂随你。”

这话一落,时文修就想冲过去扇他,却因两边仆妇的桎梏而止住。宁王见了仆妇拽扯她胳膊的手,面色有瞬息凶戾,没等那两仆妇惊惧,却又强缓了面色。

他最后深刻的看她一眼,便要狠下心离开。他不敢再待下去,唯恐会舍不得她走。

她见他欲离开的意图,一改之前的安静,拼命的想冲向窗牖。

她有太多的话想质问他,想问他还记不记得她曾说过,要与他共经风雨,荣辱与共的话。想质问他为何一言不发就送她走,什么事蒙她在鼓里,让她担惊受怕,让她惊惧恐慌不知所措。

人最怕的不是知道坏消息的那刹,而是什么都不知道,惊恐尤甚的揣测着各种各样的最坏结果。

大概那两仆妇刚被凶戾一眼盯得不敢再用力,这回竟被她挣脱开,不等她们惊慌的再去抓她,她人已经扑到了窗牖处,探了身子出来一把将他衣襟凶狠揪住。

‘出了什么事?告诉我,别再瞒我!’

她失控的冲他比划,恐慌、不安又愤怒。

她宁愿面对最坏的结果,也不想再在一无所知里惶惶不安。他知不知道,刚在马车的这段时间,她惊骇欲死脑中不住胡思乱想,甚至都想到他尸首异处,无人收尸的场景。

隔得近,他就看懂了她乌瞳里那极致的恐慌。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一味地瞒她是何等的不妥。

强烈的自责之余,他忍不住伸了双臂透过窗牖将她揽抱,“别担心,没事的。主要是京城局势有些复杂,我担心你安危,方叫人送你出去躲避一阵。”

时文修焉能相信,正还要问,就听他拥紧了她低声道:“我马上就要就藩了。等平稳度过了这段时日,我们去封地,过太平日子。”

就藩两字让时文修赫然一惊。

大惊之余,她突然反应到,先前不是说那人就藩吗?

她遂忙比划着问他,他却只道事情有变,仅此一句便不说旁的。

时文修不再问,只是环顾四周的那些暗卫,而后比划着要留下。若人手她都带走了,那他要怎么办?

‘我们将来,一起走。’

见她如此比划着,他脸伏她颈间深埋了几瞬,最后用力将她抱紧后,便狠下心让她强行抱回车厢里。

“你不能留下,有危险。”

语罢,他重重阖上窗牖,遮挡住彼此的脸庞。

几声凌乱拍打声在窗牖上响起后就戛然而止,随即车厢里就隐约传来仆妇们压低的劝慰声。宁王在紧闭的窗牖前立过几瞬后,抹了把脸后,转向曹兴朝。

“兴朝,人我交给你了。”

曹兴朝紧咬着牙,整个身体肌肉绷紧的难受。

他丝毫不想领这样的命令,在这节骨眼上让他离开九爷身边,比杀他都难受。此时人尚未出京,他已经开始怕了,怕京中会有不可预料的变故,怕九爷人单力薄招架不住,怕此刻的这一面将会是……

“兴朝,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宁王上前拍拍他的胳膊,勾唇笑了下,狭眸却正色看着他,“这世间她是我最要紧的人,我信你会护她周全的。”

曹兴朝深吸口气,单膝跪下抱拳。

“您放心,兴朝活着一日,便护她一日。”

宁王扶他起身,曹兴朝却坚持给他磕了个头。

打宁王府后门先行的三辆掩人耳目的马车离开后,又有两辆马车先后出了府门。宁王牵马立在门边,双眸眺望远处,一直待视线里的那辆外观平常的马车彻底隐没在了大街上的车马人群中。

出城的这一路,时文修也渐渐缓了些情绪,不似之前的惊恐尤甚,彷徨无措。

先前极致的恐惧,主要是因猜测他出了事,刚府里见了他尚安好,她的心就落了一半。

仆妇们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也无不松口气。

时文修安静的坐那,脑中在一刻不停的想着今日的这些事。从闹得沸沸扬扬的禹王就藩之事,到曹兴朝突然过来强行带他走,再到九爷说他将要就藩……

马车不曾停歇的往城们行驶,过关障时城门的守卫拦下,检查了手令后就放行。

乔装过后的曹兴朝在过城门时,忍不住回头朝城中的方向看了眼,遥遥眺望的方位正是乌衣巷宁王府所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