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雄关(六)(第2/3页)

“来得好!”陶大春大声咆哮,抢步,举刀,力劈华山。康延陵毫不犹豫地举刀相迎,又是“当啷”一声巨响,两把钢刀在半空中相撞。火星再度四下迸射,落在人脸上钻心地疼。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康延陵的亲兵大叫着上前拼命,却被乡勇们挡住,靠近不得。陶大春和康延陵两个,面对面举刀互剁,各不相让,恨不得下一刀就夺走对方性命。

然而,双方却谁都无法轻易如愿。论武艺和气力,陶大春完全占据上风。然而论杀人和保命经验,康延陵却至少是他的十倍。转眼间,二人就交换了二十多招,却迟迟无法分出高下。就在此刻,战团外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着”,紧跟着,一团芭斗大的雪球,直奔康延陵面门。

“卑鄙!”康延陵一边挥刀格挡,一边破口大骂。雪球被他用刀砍成了两瓣,陶大春却趁机一刀扫来,直奔他的腰杆。

“将主小心!”有名亲兵大叫着冲上,推开康延陵,替他在承受了致命一击。“喀嚓!”,钢刀与人骨摩擦声近在咫尺,康延陵的视线,被血水染得一片模糊。

“老七——”他放声悲鸣,挥舞钢刀打算跟对手以命换命。后腰处却猛地传来一股大力,家将康勇和康才合力拉住他的腰带,顺着山坡夺路狂奔。

“保护将主,保护将主!”其余兵卒一拥而上,用身体挡住陶大春的钢刀。“放下我,放下我!”康延陵大声命令,背后的两名家将却是谁都不肯听,迈动双腿,加入溃兵队伍,唯恐跑得比其他人慢上分毫。

山坡下,还有两个营头的弟兄,还有都指挥使马延煦。只要跑到那面帅旗附近,就能彻底逃出生天。在此之前,任何人,都无法让他们改变主意。

“马将军,马将军,情况,情况紧急!黑豹营,黑豹营也崩了!”山坡下,几名文职幕僚同时冲到帅旗前,朝着马延煦高声示警。

马延煦没有回应,铁青着脸望向战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他早就将麾下两支队伍的溃败过程,从头到尾看了个清清楚楚。白马营指挥使卢永照无能,被从冰城内突然跳下来的乡勇给杀了个措手不及。李家寨的乡勇,却充分利用了地形和体力优势,先粉碎了白马营将士的抵抗,然后像赶羊一样,赶着他们撞向了黑豹营的阵地。

面对慌不择路的溃兵,黑豹营指挥使康延陵应对再度出现失误,没有当即立断命令弓箭手把自己人和追兵一道射杀,导致溃兵直接变成了敌军的前锋。

当失去控制的溃兵与试图挡路的黑豹营将士刀剑相向,追上来的李家寨乡勇就彻底锁定了胜局,兵不血刃……

白马营的认旗,在马延煦的视野里,早已消失不见。指挥使卢永照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被协裹在溃兵队伍中,跌跌撞撞。在距离此人侧后方二十几步远的位置,马延煦还能找到黑豹营的认旗,认旗下,指挥使康延陵被两名亲信倒拖着逃命,伴随他们左右的,是大队大队的溃兵!

白马营溃兵协裹着黑豹营溃兵,不分彼此,撒腿狂奔。在他们身后,则是三百余李家寨乡勇,保持着整齐的楔形阵,不紧不慢,如影随形……

“鸣金,让白马营和黑豹营都撤下来。其他人,原地列阵,准备迎战!”终于,都指挥使马延煦从前方收回目光,朝四下笑了笑,镇定地吩咐。

不过才损失了两个营的兵马,此战胜负依旧未见分晓。只要剩下的两个营头严阵以待,山坡上的那三百余乡勇,绝对讨不到更多便宜。

他坚信,自己还有机会逆转乾坤。他也试图让麾下的将士相信,这场战斗不过是刚刚开了个头,远不到断言胜负的时候。为将者乃三军之胆,他必须这样做。哪怕是将牙齿咬碎,哪怕是将已经涌出嗓子眼儿的淤血,重新吞回肚子当中。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清脆的铜锣声迅速响起,被来自北方的朔风瞬间送遍整个雪野。

听到铜锣声,正在溃退的残兵败将们,精神俱是一松。腿脚迈动得愈发利索,脸上的表情也不再像先前一样疯狂。

正在被亲兵倒拖着逃命的黑豹营指挥使康延陵,却又将双腿插在雪地中,不肯继续跟着大伙一起逃命。抬手抹了把血水和泪水,他扯开嗓子大声悲呼,“站住,全都给我站住!给我杀回去!胆小鬼,你们这群胆小鬼。被一群乡勇给打垮了,你们,你们回去后统统难逃一死!”

“不怪咱们,是白马营,是白马营先跑的,他们冲垮了咱们!”两名家将拉着他的腰带,拼命将他往山下拖。另外十几名亲兵用刀尖对着渐渐追上来乡勇,且战且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