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9章 赦与罚(一)(第2/3页)

在太医署被太医们“精心治疗和照顾”了数年后,安平侯鄂寄终于在数天前“病卒”。

天子闻讯后,下诏给少府和大鸿胪以及宗正等有司说:安平侯寄,神昏智乱,忤逆叛上,不当有嗣,其除安平侯国。

然后,大鸿胪公孙昆邪随即上书说:安平侯寄,神昏智乱,忤逆叛上,多病失智,非汉臣之行,臣昆邪谨以为当谥之以荒!

宗正青阳侯刘节也上书说道:安平侯寄,多病失智,忤逆叛上,非人臣所为,臣谨以为当谥之以“灵”。

更可怕的是少府刘舍,这货建议给安平侯鄂寄上谥号为“慜”。

而无论是“荒”还是“灵”仰或者“慜”都不是什么谥号。

谥法说:外内从内曰荒,好乐怠政曰荒,意思就是这就是一个一无是处,完全没有任何优点,从灵魂烂到肉体的渣渣。

至于灵,这就不必解释了,自古昏君、庸臣、昏官的通用谥号。

而慜这个谥号则比灵跟荒加起来都可怕!

所谓,祸乱方作曰慜,使民悲伤曰慜。

谥法解说是国无政,长做乱,苛政贼害。

乍一看好像还只是一般。

但,你要将这些评语放在古典中国的传统道德和价值观的框架里去看。

这样一看,味道顿时就浓郁无穷了。

基本上,恐怕也唯有后世地球上的红色高棉以及阿明能荣享此谥号的权力。

其他什么希特勒啊华盛顿啊,都要靠边站。

原因很简单,古典中国虽然从来不承认,人民是主宰天下的真正主人。

但,无论是思想界还是学术界,都默认了这个设定,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从皇帝到大臣,哪怕真是坏到脚底流脓了,也要披上“仁义道德”的外衣。

是以,三代以来,鼎革之君王,从来都是打着代天行道,讨伐无道,诛除暴政的旗号。

是以,当宗周之时,国人暴动,放厉王,迎周公、召公,共和执政,千古称赞。

在法国大革命,英国革命之前三千年,中国的先王和先民,就已经让乱来的国君去吃翔了!

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和文化熏陶之中,才诞生出诸子百家。

而在后世,人们通常看的只是儒家统治下的中国。

而儒家此时,不过是诸子百家之中普普通通的一员,绝没有高贵到那里去。

是以,慜这个谥号,才具有强大的杀伤力。

自古以来,得获慜谥之人,就跟得获文、景、庄、穆之人一般,绝对有资格被写到历史书上。

不过,前者要被钉到耻辱柱上,为万世唾弃。

而后者,则将成为榜样,成为楷模。

正如孔子在论语中与其弟子子贡的对话。

孔文子,何以谓之文?

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

鄂寄,很显然,将会成为万世之羞。

甚至,他的子孙后代和亲戚,恐怕都将因他之故,不得不隐姓埋名。

有了鄂寄的前车之鉴,现在,列侯们可以说是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再叽叽歪歪了。

只能是跪下来,卑躬屈膝,随着时代颠簸前行。

当然,那些聪明人,或者说运气比较好的家伙,则早就已经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

……

刘彻祭拜完毕,站起身来,望着群臣,道:“祖有功而宗有德,祖宗创业艰苦,方有今日,不可一日或望之!”

群臣再拜道:“谨遵陛下教诲!”

刘彻袖手再道:“今王师出塞,获高阙,复故土,朕心大悦,其诏,赦天下刑徒,出未央宫、长乐宫,年三十以上未生育之宫女、妃嫔,与家人团聚!更赦汉兴以来,天下诸般刑徒之后,尽为庶民!赦自朕即位以来,凡无犯罪、怠工及无过之司空城旦!尽赦年十四以下,一切囚徒、刑徒及孽官!”

刘彻非常非常讨厌,自己的国家之中存在着类似于贱民和贱籍这样的东西。

当然,现在的汉家是不存在所谓贱民和贱籍的。

即使法律上名义上规定和限制的类似后世贱籍的市籍之人,现在小日子可是过得不要太酸爽了。

最潇洒阔气的就是这帮家伙。

特别是其中下层,因为刘彻只收大商贾的税,也只打击大商贾。

所以,他们现在可谓是过上了史上最快活的日子,庞大的市场,广阔的世界,还有无数的发财之路。

这些都让大量人口,渐渐转入工商。

而刘彻在鼓励工商业发展的同时,留了一手,严格规定了商贾所能拥有的土地上限,严厉打击任何超过这个上限的商贾——当然你可以选择非要占据这些土地,但,那你就要为此承担,递进式的繁重税赋。

而现在汉家空前强大的基层行政能力,基本上能杜绝商贾勾结官员,强行霸占土地,欺瞒国家。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只是,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