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心血灌帝国,不负为男儿(上)(第3/4页)

莫离与李从璟是何等关系,无人不知,此番伐蜀,他又是第一军师,分量可谓非同寻常,他说出了这话,不得不让人重视。

石重贵闻言,终于反应过来,止住磕头,胡乱一把抹了脸上血水,弄得面如鬼魅,“求大帅应许卑职带领护国军、保义军,为大军重夺剑州!卑职愿立军令状,事若不成,提头来见!”

李从璟叹了口气,扶起石重贵,语重心长道:“你为人忠义,本帅甚为欣慰,然则家国面前,需得分清忠义之先后,今日本帅许你再战剑州,全护国、保义军之大义,是因敬佩你等报效国家的忠勇。三军可败,我大唐儿郎之忠勇不可失,我大唐王师的雄风不可坠,但你需知,事若不成,本帅也将背负骂名。你可想好了?”

这番话太过厚重,压得石重贵有些喘不过气,他默然片刻,再抬头时,泪流满面,深深再拜,“愿以死报国,不负大帅之望!”

“好,你既有此念,本帅也不会寒了将士们的心。”李从璟应许了石重贵所请,“日后攻城,你领护国、保义军为先锋!”

“谢大帅!”

李从璟沉吟一番,“然则石敬瑭、李从珂两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即杖责三十,夺去将职,降为走卒,许其剑州再战!”

“谢大帅开恩!”

李从璟拍拍石重贵的肩膀,“不要让本帅失望。”说罢,从他身旁走过。石重贵再度拜倒在地,直到李从璟等走远了,才起身奔向营外。

“护国、保义两军,向来自诩精锐,经由殿下此番激励,又有李从珂、石敬瑭为走卒之耻,必能死战阵前,这剑州之役,便不会太难。”莫离笑了笑,意味深长。有句话他没说,剑州之役也不会简单,两军为先锋死战,必然死伤惨重,李从璟此举,必然大为消耗两军实力。

如此一来,接下来等待石敬瑭的,就是军弱被制了。

李从璟未知可否。

见李从璟如此模样,对方才的疑问,莫离心中渐渐亮堂起来,他足智多谋,推算之能可非寻常,到了此时,焉能不知李从璟如此对待石重贵的用意?

石重贵是何人?石敬瑭养子。才能如何?演武院三甲毕业。如此,焉能不被石敬瑭重用?加之今日之事,往后石敬瑭必定对其宠爱有加。李从璟方才那番话,重点在何处?家国大义。为何对石重贵晓以家国大义?自然是防备某些人不顾家国大义。防的谁?石敬瑭。

如是,石敬瑭若是日后有不顾家国之举,石重贵会如何?

石重贵,便是李从璟埋在石敬瑭身边的一颗炸弹。

那么问题来了,一番话还不足以影响一个人,李从璟何以对石重贵如此“信任”?

这却是石重贵性情使然——他本就是心怀忠义之人。有李从璟今日种下的这颗种子,石重贵心中的忠义之念,日后必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莫离还知晓,早先,石重贵带着河丫在卢龙逃难时,将死之际,还得过任婉如的恩惠。

有大义,有私惠,石重贵这颗棋子,日后说不得还真会有大用。

接下来,莫离心中只剩下一个疑问:

李从璟为何如此肯定,石敬瑭日后必会有谋逆之举?

这绝非是对石敬瑭为人、性情、思想很了解,就能解释得通的。

莫离想不出答案,只能将之归结于:李从璟眼光之远,布局之深。或许,石重贵这颗棋子,不会有发挥作用的那日。但世事难料,若真有那天,今日这一手落子,就是神来之笔了!

莫离又想起,此番帝国伐蜀,即便是在前锋北山失利后,仍旧能显得从容不迫,根源便在于,静难军能迅速攻占剑门关。而静难军之所以能火速攻占剑门,其布局还要回溯到天成初,李从璟举荐李绍城出任静难军节度使——距离大军伐蜀,这可是整整早了四年。

关键还在于,彼时,两川还没露出什么不好的迹象……

有如此远见,如此早的布局,如何能不从容不迫,不显得大局在握?

莫离心中微叹,良臣择主,他当初决意离开晋阳,与李从璟共襄大业,虽然是早就看准了李从璟的为人、才能,但往后每每想起,也不由得感慨一番当初的明智之选。

莫离回想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

因为他没有娶妻,又与李从璟私交甚厚,李从璟时常要垂询他,所以他就住在秦王府。他本是洒脱性子,平日里厌烦琐碎杂务,所以很多事务都交给下属,只掌握大计,是以每每很多悠闲时候,可以用来读书作画甚至是逗鸟,亦或是在秦王府闲逛,喂一喂府上湖中的金鱼。

说来滑稽,秦王府的格局布置,装修规划,都是出自他莫离之手,李从璟这个秦王,却是从来没有过问的。原因无它,秦王没有这个空闲而已。莫离是知晓李从璟志趣的,年少时,两人游山玩水,李从璟也说过,此生若不能展大志于天下,必当纵情于山水,如此方不负天地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