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一章 京城一日(上)(第2/4页)
瞧着老兄弟从死人堆里面滚出来,德老二他们也高兴:“什么晚半晌,痛痛快快儿的现在就去,都算哥哥我的。喝完你走人瞧你老姐姐……”
没想到溥仰却摇摇头:“我奉了大帅的令,先办事儿,才能回家呢。喝酒,等办完差事,有的是功夫。”
“什么鸡巴大帅……”
溥仰眉毛一挑,下意识的就按着了腰间的日本军刀刀把。浑身肌肉一下绷紧,仿佛就像豹子要一下扑出来捕食。他也是跟着徐一凡转战朝鲜,在安州冲过阵,在田庄台杀入过大群鬼子当中的百战之士了,这一动作,杀气自然而然就出来了。几个税丁马上就感受到,脸下意识的就白了起来。
溥仰放下手,松开浑身肌肉,摇头道:“德二,骂我成,嘴里别沾着咱们大帅,是他保了这国平平安安的,你够不着说他。”几个税丁脸色古怪,气氛一下尴尬下来,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溥仰也想缓和一下气氛,转头看看那挤在门口的酒车,还有大群看热闹的人,笑道:“爷几个,又在找外饷呢?收成怎么样?”
那小掌柜正愁得没方没方儿的,看见是人就当菩萨拜了。当即咣当一声跪下来,嘟嘟囔囔的把事儿说完。溥仰回头看看那些税丁:“我说德二,好歹我也是过继到醇邸的,给个面子,抬抬手,放了算了……人家也不是没上规矩!”
几个税丁从德二以降,开口想骂,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在溥仰面前就有点心虚。当初在京城,可没拿眼皮夹过这小子啊……这个当儿,说什么都不好,灰溜溜的抬手放人。溥仰看着酒车骨碌碌的上路,这才翻身上马:“过关银子欠着,喝酒的时候来讨!哥儿几个,回见了!”
看着溥仰翻身上马而去,几个税丁咧着嘴站在那儿,半晌之后德二才偷偷骂了一句:“亏你还是旗人!跟着活曹操混,天瞧着,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溥仰自然没有听到背后那些人偷偷的骂声,一入崇文门,就是繁华的市井景象。北京城还是如他离开的时候,一样灰蒙蒙的。街上还是那些人,茶馆还是那些茶馆。庆祝甲午大捷扎的纸牌坊不过几天,就已经掉了颜色。顺天府枷着的犯人还是在沿街讨吃的,提笼架鸟的旗人爷们儿的脚步,也没有比往日更快上一分……
怎么就不习惯了呢?
溥仰摇摇脑袋,背后那过了关的小掌柜却喊着爷跑了过来:“爷是醇王府的?谢谢爷的大恩大德!今儿准把酒给爷府上送到,爷留个名,小的给您跪门儿谢谢去!”
溥仰一怔,掉头向西看去,那边重重叠叠的都是王府的深宅大院。他出生于那些地方,成长也在那些地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熟悉的场景,就觉得胸中有一口气吐不出来也似。
在战场上,几万弟兄吃冰卧雪,前仆后继……为什么,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难道,那些牺牲都是假的?
他摇摇头:“我不是醇王府的……老子是禁卫军的人!赶紧忙你的去,爷……老子用不着你谢!”他一扬马鞭,策马离开。那小掌柜张大了嘴巴:“海东徐大帅的人?皇天,都是汉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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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礼部衙门所属的东直胡同的会同馆,已经成为了人人侧目之地。
翁同龢力保,光绪特旨拣拔的北上诸贤,就暂时安寓在这儿。这个会同馆本来是安置四藩朝贡宾客的,现在朝廷藩国丢了个精打光,这儿自然就闲了下来。礼部的司员们干脆将房子租了出去吃瓦片钱。现下匆忙腾出几间,就成了谭嗣同他们诸人的行馆。
光绪对他们自然是恩义周到,谭嗣同一到,就明发了赏谭嗣同礼部侍郎衔,会同办理对日交涉抚局大臣的旨意。追随他而来的那些人,一概赏了内阁中书衔,先在交涉当中学习行走,再行安置。并且还赏了二千两银子,安家和置办行装用。
比起光绪的热诚,整个大清的官僚体系就有些不阴不阳了。世铎作为军机处领班,主持对日交涉的钦差大臣,还收了谭嗣同的帖子,要他上一个对日和谈的条陈上来。其他后党大臣,没有一个给这个新贵来帖子的。倒是帝党清流,还愿意来盘桓一下。大家整日除了拜客,就是在会同馆里面书空咄咄,诗酒会都办了好几场了。
洋人公使也颇有些垂顾此处的,谭嗣同在上海见的洋人不老少。很镇定的与各国公使打了些交道,周旋得很是圆满。原来北京城里面,就李鸿章可以周旋洋人,那些在总理衙门里面行走的王大臣们是看见洋鬼子就脑仁疼。谭嗣同如此做派行事,更是博得帝党一片赞誉,大清抚夷,后继有人!
虽然日本议和全权代表要十一月头才能到北京,但是谭嗣同他们在这里,倒是颇不寂寞。尤其是康有为师徒数人,很是放了一些大言出来,让整个京城咋舌。不过能在京城混的,谁不是人尖子?这火候还没看老,犯不着发表什么意见,表示什么好恶,跳出来打当头炮。且看着这抚局谭嗣同如何办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