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这个晚上,沈京墨睡得很不安心。
因为他和萧阎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分着两条被子,床很大,隔着也很远,但是这种感觉很诡异。
他把自己裹起来,像蚕蛹一样,生怕会出现什么危险的事情,可是萧阎那头呼吸沉稳,像是沉睡。
到了后来,实在撑不住了,沈京墨也睡着了。
这时候,萧阎的眼睛才蹭的一下睁开,坐了起来,他打开床边的灯,借着暖暖的光端详着沈京墨,然后伸出手去摸沈京墨凹陷的脸颊。
他呢喃道:“这世上,只有我和你才能是师生关系。”
这话,只有星与月听到了。
次日一早,沈京墨刚醒,许杭的药就送过来了。
萧阎出门办事,留下廖勤照看沈京墨。沈京墨一边喝着药,一边唤他:“廖先生?”
“沈先生叫我廖勤就行了,我只是个打杂的,不能让您喊一句先生的。”
“可……”
“鬼爷会责怪我不懂礼数的。”
沈京墨知道他们这样的帮派上下规律多,也就遂了他的意思:“廖勤,你们…嗯…鬼爷叫什么名字?”
廖勤憋笑着回道:“鬼爷临走吩咐过,这类问题一律不回,要您自己想。”
沈京墨低了低头,没想到竟被看穿了,他又问:“那他的年岁呢?”
“不能说。”
“籍贯?”
“不能说。”
“………”沈京墨有些挫败,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不过,如果那人认识自己,一定也是在贺州认识的吧。
喝完了药,用过了早膳,廖勤吩咐人收拾,又说:“沈先生,您想去哪里走走的话,跟我说一下,我安排车接送你。”
沈京墨丝毫不掩饰他的惊讶:“我能出去?”
“您又不是坐牢,当然能出去,”廖勤解释,“不过我得一直跟着您,也得带您回来。另外,鬼爷不准你去见那个许先生。”
沈京墨明白了,不过这种状态已经让他觉得算不错了。
“那我想…去济慈院。”
————
今日天阴,没有雨,看起来要下不下的。
许杭拎着药箱,从黄包车上下来,站在日本领事馆的门口,伫立了一会儿。
这是他今日接的第一份病例,来人一说是去日本领事馆,他怔愣了一下,还是接了。
本来以为是黑宫惠子要同他说什么,没想到进了茶室,看到的是一个穿白色洋裙子的娇俏小姐。
同样是千金,顾芳菲给人的感觉很知性,黑宫惠子很性感冷艳,而眼前这个人,着装一味华丽,层层叠叠。
美则美矣,难以亲近。
她正在闻着香炉里的袅袅香气,看到许杭进来,眼皮也没有多抬一下,很慵懒地说:“都来了傻站着干嘛,还不过来给我把脉。”
脾气倒是挺大。
许杭走上前,拿出看诊的东西,她把手往前一搁,许杭的指头轻轻放在她的脉搏上。
然后就听见她说:“你就是许杭是吧?”
许杭看她一眼。
“我说哥哥最近怎么日日跑去药堂,还喝一些闻着就恶心的药,才请你过来给我这么一看。啧…也实在不怎么样嘛,哥哥的胃口是越来越差了。”
哦,原来这个人是章饮溪。许杭一言不发,只安心诊脉。
“不过你也有点心气儿啊,还知道摆谱,我可是很久没看到哥哥那么有耐心了。”
许杭抬起手,脉象他已经探出来了:“章小姐身体好得很,我医术不精,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章饮溪一听就嗤之以鼻,把手收回来:“还什么得意大夫,什么都看不出来,要你何用?”
许杭不急不躁:“我只是个普通大夫,看看身体发肤的小病还凑合,这里的毛病就看不出来了。”
他指了指脑袋。
“你在骂我?”章饮溪怒目圆瞪。
“这是章小姐自己说的。”
“呵,我算是知道了,”章饮溪双手环胸,不可一世地看着许杭,“难怪哥哥对你感兴趣,原来是个带刺儿的。”
她的语气听着就很侮辱人,好像自己是什么野马,等着被人驯服一般。或者说,她的眼里,看许杭,如同看一个玩具。
不知道她的针对,是出于一个妹妹对兄长的占有欲,还是在上位者对平民的蔑视。
“不过你也别太得意,哥哥嘛,我还不了解?图个新鲜罢了。你要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劝你省省吧,我们在贺州城待不了太久,别指望待价而沽了,你干脆一点,哥哥走的时候还能多赏你点钱。”
章饮溪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扇着香气,闭上眼很舒服地闻着。
“干脆?怎么个干脆法?”许杭很虚心地问。
“哼,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开个价呗。”
许杭却觉得香炉里和章饮溪身上的气味腻得人作呕,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脸上皮笑肉不笑:“章小姐这话说得竟很有道理,一看就有传说中上海滩八大风烟胡同里,一等窑姐的风范,绝不是贺州小地方养的出的。在下开了眼界,会记在心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