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第4/6页)
曹氏扶起她:“妹妹,你真的愿意……”玉菡跪地不起,道:“嫂子,你让陆氏把话说完。你我都是商家的女儿,如果你我是男儿,一定也会像二爷一样走出去的!”曹氏吃惊地望着她,一时说不出话。“嫂子,二爷是我的亲夫,最应当拦住他的是我。可是陆氏知道,我这个女人拦不住他这样的男人。既然做了他的女人,我就只能让他走出去,历大险,成大功,不能让他为了我们这群不能走出家门的妇人守在家里,以致庸碌至死!”说着她伏地又拜。曹氏大受震动,颤声道:“弟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二弟一去不返……”玉菡赶紧摆手,流泪道:“嫂子,别说了,如果真有那一天,陆氏情愿一生做奴做婢,侍奉嫂子,布衣荆钗过一生,决不改嫁!”致庸跪在一旁,忍不住叫了一声:“太太……”曹氏想了半天痛声道:“弟妹,我原本不答应让致庸去买茶,多半就是为了你。现在既然连你都这么想,我这个嫂子就不好再拦他了!”玉菡看看致庸,重重点头。
曹氏于是将玉菡扶起,又拉致庸起来,替他理理衣领,疼爱地哽咽道:“二弟,你要真是铁了心,那你就……你就去吧!”她忍不住流出泪来:“不过,无论你走千里行万里,不管你遇到多大的难处,千万不要忘了弟妹刚才对你说的话,不要忘了山西祁县乔家堡这个家里,有两个女人天天焚香祷告,为你祈求平安,盼着你早日归来!”一时三人六目相对,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致庸刚进书房,就看见达庆早已等在那儿,将一张纸递到他鼻子底下,脸色都变了。致庸接过看了几行,渐渐念出声来:“……不管乔致庸是死是活,乔家都保证归还乔达庆足平银一万两”。致庸看了达庆一眼,道:“四哥,你也认为我一定会死在外头?”达庆道:“你要害怕,就别去!”致庸也不多言,提笔签上自己名字。达庆摇摇头就往外走,致庸望着他的背影忽然道:“四哥,三姐和元楚执意不肯回水家,只好先在我这儿住着了,可是元楚要念书,就让他去你那私塾念吧。”达庆哼了一声:“元楚是我外甥,让他去我那儿念书自然可以,但我不能负责他的吃喝,另外,这每年给塾师的银子,你得多拿出一份!”致庸知道他的脾气,当下道:“行!”达庆也不再多说,摇着头径直去了。
夜晚,致庸再一次来到铁信石处,铁信石正就着香火练镖,每发必中。铁信石见他进来,立刻收镖,平静地向他施礼问候。致庸与他寒暄了几句,突然单刀直人地问道:“铁信石,你到底是哪里人?”铁信石神色不变,道:“我说过了,雁门关人。”“你们家和我们家以前打过交道吗?”致庸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铁信石摇摇头:“东家怎么想起问这个?祁县到雁门关,路途遥远,况且乔家是大户人家,铁信石家乃寒门小户,两家从没有过什么来往的。”致庸心中一阵难过,他有理由怀疑铁信石是在回避自己的问题,但也无可奈何,想了想,仍旧很直接道:“铁信石,我虽是东家,你虽是车夫,可我们都是男人,要是心底有话,不妨摊开来说!”铁信石目光闪烁了几下,避开他的目光,简单回答道:“东家,你的话铁信石不懂。”
致庸忍着内心的失望,同时带着很强烈的难过,望着墨蓝的夜空悠悠说道:“铁信石,我老想着包头那位姓石的相与,因为不幸卷入了复字号和达盛昌的霸盘之争,以至于举家自杀身亡。我实在不知道,乔家这样无意中害得别人家破人亡的事还有没有。”说着他头一低,重新注视着铁信石的眼睛,又补充道:“对了,这位死了的石东家,老家也是雁门关人。”铁信石转过头去,半晌声音沉沉道:“是吗?”
“从包头回来,我让人去雁门关找过,看还有没有活着的石家后人,要是有,就找回来,乔家要管到底。现在对这一家人,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致庸长叹一声,一时恨恨不已,铁信石仍旧没有转身,同时似乎很无意地问道:“东家,去的人找到石家后人了吗?”致庸摇摇头:“没有。石家已经没人了,据他的邻居说,石家有一个长子,早年不愿经商,跟一个武师外出学艺,一直没有再回去。”
似乎是为了坚决地封死自己的内心,铁信石终于转过头来,却突然换了一个话题:“东家,这么晚来,有事要吩咐吗?”致庸看了他一会儿,道:“啊,三天后我去南方买茶。你一身武艺,这次老鸦山上的刘寨主要和我们一起去,我希望你能和我同去。”铁信石点点头道:“承蒙东家看得起,铁某自当效力!”致庸还想说什么,一时却说不出了,只得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道:“那好,三日后我们就一起出发,你早点歇着吧。”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茫茫夜色中,铁信石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间泪光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