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通牒(第3/4页)

第二日李彝殷摆了一桌斋宴,与几个心腹一起,只请悟真一人,谢他带来了医药,又为自己的儿子治病。

素酒敬过三巡,李庄恒等大赞悟真医术了得,原来他的妻子也曾受惠于悟真的医术,所以抛开国事不言,这份感激却是真心的。

悟真脸上现出淡淡的伤感,说:“诸位都是这西北道上的好汉子,我与诸位相交数年,十分愉快,只是过了这一遭,以后怕就很难再见面了,虽非永诀,亦是久别了。”

李彝殷、李庄恒等都惊道:“大师这是何说!”李彝殷道:“大师往来凉州夏州之间,已成定例,又正当壮年,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我族有谁怠慢了大师么?”

悟真道:“非是贫僧不肯来,而是元帅对我言道:‘我听说你与党项众人感情不浅,这次趁着去夏州,就此了结了这段缘分吧。’”

李彝殷大骇道:“元帅这话是什么意思!”

悟真道:“贫僧是出家人,原也不大懂得军政大事,就是偶尔给元帅、夫人和鲁枢密传个话罢了。不过这次却看得出元帅对定难军这边颇有愠色。”

党项族老等面面相觑,李庄恒忙道:“大师,是元帅对吾族有什么误会么?还是有谁在元帅面前进了什么谗言?”

悟真道:“有没有谗言我不晓得,不过元帅对我说道:‘我天策军有心要和党项人做兄弟,党项人要医药,我们就给医药,要钱粮,我们就给钱粮,何曾有半个字的推托?党项人却当我张迈是傻子!轻便的事情抢着做,遇到大敌临门却缩进城内不肯出力了。他们要保存实力,要做墙头草,这就不是做兄弟的本分,而是在玩算计了。既然他们要和我玩算计,那我以后也就不再当他们是自己人了。’元帅又说:‘眼下我天策军虽有一点困难,但不管有没有党项之助力,这个难关我都有信心可以跨过去。就算党项人要和契丹联手,谅来也还打不倒我张迈!但这个难关过后,当我席卷向东之时,那时节要如何处置河套诸州,那就要重新考虑了。’元帅又说咱们和党项毕竟曾做过好朋友,大家好合好散,不必破脸。因此贫僧这次来夏州是最后一次来了,离开时要将以前带来的医僧、学士都带回去,免得将来陷入战火之中。”

悟真不算十分专业的外交人才,这几句话转达起来平实而无威慑力,但正是这份没有机巧的平实,却愈发将张迈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李彝殷却听到一张脸几次变色,李彝秀眼神阴晴不定,李庄恒低着头满脸愧色。

悟真说完真要起立,李彝殷猛地往桌子一拍,怒道:“大师,究竟是谁在元帅面前,对我族进如此恶毒的谗言!”

悟真愕然道:“将军……”

李彝殷望西而跪,咬牙出血,厉声道:“我李彝殷一颗心早就许给了天可汗!我族百姓,也早就有心并入大唐!之前所以困守不出者,非是保存实力,实因契丹势大,若是贸然出城而无大援,怕就只是徒然送死罢了!如今既闻元帅东征,吾族上下无不欣喜,早有出力拼杀之意,只是这等心志,无人能代为表白于元帅座前,以至被小人趁机间入,进了谗言!”说到这里虎眼垂泪。

悟真道:“李将军这话真切么?”

李彝殷道:“苍天在上!若我李彝殷这番话有一字不实,愿死于刀剑之下!”

李庄恒、李彝秀等无不跟在李彝殷身后跪了下来,都道:“我等对天可汗无不忠心赤胆!此志天日可表!望大师能回复天可汗,万万勿听谗言,断了我两家多时的情谊。”

悟真道:“军政之事,贫僧也不懂得。不过贫僧对元帅的为人,却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李彝殷急请悟真上座道:“请大师指点!”

悟真道:“元帅的为人,恩怨分明。且言必行,诺必践!只要他认为是自己人的,有富贵必然同享,有祸患必然同当!但对于那些刀剑相向的,元帅则必以刀剑对抗,玩阴谋算计的,元帅亦以阴谋算计报复!自岭西起兵以来,东西历经二万里无不如此!来附诸国之中,于阗与我最亲,只因于阗国主从未起算计心,因此天策大唐麾下,无论文武未有一人入于阗侵分其权,吐蕃来犯,于阗求援,天策将士进入破敌之后便即退出,从未在其境内滞留扰民。反而是于阗国内有不少人进入天策军中之中得到重用,丝毫不视为外人,如马继荣将军便是一例。”

李彝殷等忙道:“是,是。此事早就听说。”

悟真又道:“至于那些并非真心归附,而是以算计心来依的,元帅亦以算计心对之,不过元帅宅心仁厚,只要其族其人尚有可取之处,便会予以优容。但对于那些包藏祸心的叛徒,比如那个汉名张怀忠的萨图克,就算他逃窜至万里之外,元帅亦绝不放过!不枭其首,誓不东归!此乃佛家金刚之怒,亦孔子以直报怨之道!元帅为人,于斯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