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二章 明争(下)

“什么药引子?”李贵妃问道。

“童男的脑髓……”冯保阴测测答道。

“什么?”李贵妃悚然道。

“那所谓的胡神医,每月为他寻两个童男做药引子……”冯保便将那胡神医的方子,绘声绘色地讲给李贵妃听。

听得李娘娘一阵阵干呕,捂着嘴道:“行了……”不禁为自己失态而埋怨冯保,恼火道:“说皇上呢,扯孟和的腌臜事儿干啥!他做了恶,自有天惩!”

“可是……”冯保慢悠悠道:“他给皇上找的大夫,就是那个胡神医,而皇上用的药丸子,是跟孟和一样一样的!”

“啊?”李贵妃惊得一拍桌案,勃然大怒道:“这孟和自己作死,还想害死皇上,他是不是图谋不轨?!”

“奴婢也这样怀疑。”冯保见火候到了,趁热打铁道:“娘娘您想,自皇上病重后,您和老奴便被挡在乾清宫外不许觐见,皇后又常年不出慈庆宫的门。皇上谁也见不到、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全靠孟和一个人里里外外的传话,如果这厮起了什么歹心思,要想蒙蔽圣听、假传圣旨什么的,谁也拿他没办法!”

听了冯保的话,李贵妃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走到花格窗前,只见窗外的庭院里花树交柯,鸟鸣啾啾,但她并不是欣赏这窗外的宜人春景,而是想换换头脑,稳定情绪。因为冯保的话太过耸人听闻、却又不无可能!

冯保也跟着站起来,在李贵妃身后继续添柴道:“不然奴婢没法解释,皇上为何连您都不见了。要知道,您可是太子的生母,皇上眼看就要不行了,将来太子爷登基,还得靠您这个娘亲保护,才能不受欺负。”

这话李贵妃爱听,她回转身来盯着冯保,用忧郁焦灼的眼神催促冯保说下去:“宫里传说是因为奴儿花花一事,皇上恼了您,可皇上从没当着您的面,说过一句这种话吧?也没有人过来传旨,说不许您觐见吧?老奴说句斗胆的话,就算皇上真的生您的气,也不可能因为个奴儿花花,就让太子失去母亲的保护……”

“陈皇后才是太子的嫡母……”这是李贵妃最担心的地方。

“皇后娘娘和善有余,威严不足,不是个能撑住场面的人。”冯保道:“老奴说句掉脑袋的话,将来若是皇上宾天,只剩下她们孤儿寡母,还不被宫里宫外的小人欺负死?”

“嗯……”李贵妃点点头,她认同这句话。

“您也知道,皇上虽然性子软,但极明事理,不会想不明白这一点。”冯保一口咬定道:“所以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贱人,而把娘娘打入冷宫!相反的,他还应该支持您,为您树立权威,为将来做好铺垫,这才是一国之主该有的作为!”

“不错……”李贵妃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虽然极聪明,但格局不行,只能顺着冯保的思路来,反复寻思,也找不到破绽,便深以为然道:“可皇上终究还是那样做了!”

“依老奴之见,只有两种可能。”冯保按住砰砰地心跳,颤声道:“一是皇上彻底昏了头,分不清是非好来,胡乱发命;一是皇上神志不清,被孟和那厮假传上意!”

“他敢?!”李贵妃难以置信道。

“那个疯子都敢吃人脑了,还有什么事儿干不出?”冯保冷冷道:“娘娘别忘了,咱们和孟和之间,早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了,他要是不想等太子登基,娘娘把他碎尸万段,就只能先下手为强,把娘娘彻底废掉!”

“他敢!”虽然是同样的字眼,但愤怒指数何止上升了百倍?!

“现在这时候,只能把人望最坏处想!”冯保沉声道:“娘娘,无论哪种情况,我们要做的,是无论何种代价,回到皇上的身边,只有这样,小人才没有作祟的机会,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一句话点醒了李贵妃,她转身道:“我这就去乾清宫,无论如何都要见到皇上,难道他们能硬拦住我不成!”说着便往外走,可没走两步又站住道:“一切都源自你的猜测,万一皇上神志还清醒,我岂不是自找苦吃?”何止是自找苦吃,简直是自寻死路。

“娘娘所虑甚是。”冯保大点起头道:“所以咱们要请援兵。”

“谁?”李贵妃望向他,心中一动道:“你是说皇后娘娘。”

“娘娘英明。”冯保大赞道:“正是皇后娘娘,她毕竟还是一国之母,且向来与世无争,深得皇上的敬重……也只有她出面,才能让皇上不得不见到您。”

“……”自己竟然沦落到要靠别人,才能见到自己男人的地步,李贵妃先是心中一阵酸涩。但转念一想,自己多年拜佛,不就是为了一朝如愿吗?便收起情绪,专心思索起来,片刻后方道:“你这招怕是行不通,我这个皇后姐姐,胆子太小!最怕沾惹是非,她可不敢顶撞皇上。要是她肯帮我说话,昨日我又怎会被挡在乾清宫外?”说着目光一冷道:“而且,别看我十几年如一日的奉承她,恐怕我一旦倒霉了,她比谁都高兴!”道理很简单,日后太子登基为帝,她这个生母可比皇后那个嫡母的地位稳多了,与其到时候盼着人家娘俩垂怜,哪有到时候皇帝只一个母后来得安逸?皇后娘娘再仁慈,相信也会乐享其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