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三章 跋前疐后(第4/5页)
令狐上善哂然道:“他们哪里是来求见太尉的,他们要见的是曹延恭,可惜他们来迟了一步,曹延恭自不量力,妄与太尉为敌,已然自焚于瓜沙烽燧,嘿!这些于阗人急病乱投医,居然妄想再求太尉相助。走走走,太尉莫要理会他们。”
令狐上善拉起杨浩就走,杨浩见令狐上善举动大异于常,料他必有缘由,所以也不再拒绝,那三人被刀剑紧紧逼住动弹不得,眼见杨浩就要步入王府,情急之下,李从林高声喊道:“我于阗素来以中土为奉朔正统,施政建制、职官衙署,文物教化,都城建筑,莫不以东胜为风范,以中土臣属而自居。太尉拥兵入沙州,曾当众言道,要秉承张义潮将军之遗志,济世抚远,保境安民,今我于阗,危在旦夕,求于太尉门下,太尉却将我等拒之门外,莫非要食言而肥?”
令狐上善勃然大怒,回首嗔怒道:“岂有此理,我家太尉与你于阗有甚关系,济世抚远,保境安民,与你于阗有何相干?再敢胡言乱语,就把你们叉将下去,打个半死,逐出境去!”
李从林惨然道:“李某此来,本领三百侍卫,沿途受人追杀,三百勇士以身殉国,只保得我三人性命周全,披星戴月地赶到沙州,如果不能完成使命,何须令狐大人动手,我们三人也无颜回去了,就死在这儿便是。”
李从林说罢,抽出匕首抵住心口,那将军与僧人也都从容取出随身短刃抵住了自己要害,看那样子,杨浩一脚踏进门去,三人就要立即自尽。
杨浩脸色一变,马上制止了令狐上善的动作,返身走到三人面前,沉声问道:“你们求见本官,到底有何所请?”
李从林见他回来,连忙说道:“前些时日,喀拉汗国不宣而战,猝袭于阗,他们步步进逼,焚我佛寺,杀我僧侣,劫我民财,烧我民居,欺男淫女,无恶不作,我于阗错失先机,以致步步受制,急需外援相助。李从林与慧生大师在苏拉将军保护下来到沙州,就是要乞请太尉发兵,解我于阗之围。”
杨浩听了眉头顿时一皱,他自己还有甘州和麟府两州的难题未解,哪有闲心替于阗解难,杨浩便道:“我与于阗国主素不相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为什么要为你于阗出兵,折损我麾下将士?”
那慧生大师高宣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杨太尉此言差矣。太尉出兵援我于阗,既是助人,也是助己。助人者,为的是大义所在。助己,是为了西域古道万千庶民,怎么能说此事与太尉毫不相干呢?”
杨浩哂然道:“助你于阗,如何就是助人助己,大义当先,还请大师明示。”
慧生大师侃侃而谈道:“太尉,我于阗和喀拉汗国时战时和已十余年了,当初,大战初起,我于阗三位太子便分赴沙州与开封求取救兵,当时沙州慨然助兵,而中原因路途遥远,中间又相隔吐蕃、回纥、党项羌等诸多部落,难以发兵,宋国皇帝陛下只得派了一百五十七名僧侣行勤往赴西域,予以道义上的支持。未能发兵来援,贵国皇帝陛下亦以为憾事。
太尉是宋国使相,今既屯兵沙州,与我于阗近在咫尺,反倒不能发兵相助么?太尉既说要恩遥抚远,我于阗向来奉中原为正朔,无论唐梁晋宋,但主中原,即是我于阗正统,西域孤臣,一片丹心,如今国事危急,不正是太尉恩威抚远之时么?这不是上合帝意、下合民心,匡扶正义,炫耀军威的时候么?
再者,喀拉汗国能击败我们,却不能灭亡我们,纵然太尉不肯发兵相助,我于阗也是要与敌人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我于阗疆土西南抵葱岭与婆罗门接,相去三千里。南接吐蕃,西至疏勒二千余里,领地辽阔,疆域宽广,一旦燃起战火,玉门关外处处狼烟,再无一片净土,胡商难来,汉商难往,太尉纵然一统河西,又如何做得到胡商汉客,日款于塞下,重现古道之兴旺繁庶?这不是失信于天下么?
三者,于阗佛教隆盛,乃崇佛之国,喀拉汗国之敌烧我寺庙、杀我僧侣,焚我经卷,其形其状,惨不堪言,我闻太尉是我佛家护法,敬佛崇佛,译经印经,功德无量,深受西域诸活佛、高僧之信赖,深受西域百万佛教信徒之拥戴,今于阗僧侣信众大难临头,太尉岂能坐视不理?”
好一张利口!
慧生大师琅琅而言,舌灿莲花,现场围观的百姓听了登时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汇聚成了一股嗡嗡的声浪,杨浩脸色不喜不愠,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眼神却陡地锐利起来。
一旁的塔利卜听了脸色却变得很难看,他是大食国人,与喀拉汗人有着同一信仰,喀拉汗王国原本是崇佛之国,刚刚改变信仰才三十多年,这正是大食用军事征服和经济渗透的方式向东方扩充的一个杰出成果。而今,面对于阗和喀拉汗的这场战争,他的立场不问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