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俪影(第3/4页)

杨浩见状,笑道:“国事为重,国主自去批阅公文吧,下官酒意已浓,这就告辞了。”

李煜却未兴尽,向他笑道:“孤嗜好下棋,虽最好围棋,但于象棋一道却也浸淫许久。方才听杨左使所言的那种象棋下法,似乎十分有趣,孤王正想见识一番,左使且不忙走,窅娘,先引杨左使至菊苑赏花,孤王去去就来。”

当下散了酒宴,李煜便随那内侍到偏殿去处理公文,杨浩却被窅娘引到了后苑。窅娘曾了小周后的吩咐,却是有心与杨浩制造一桩丑闻的,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与他私相见面,只能在殿上眉眼传情,又在李煜面前施展狐媚手段,引那杨浩动心。这时难得有此机会,在他面前不免娇声软语,态度过于亲昵了些。

可惜,她在殿上起舞时,杨浩虽是目不转睛,常常对她露出男人对美女本能的欣赏,可是这种私下相处的环境,却是中规中矩,目不斜视。其实这也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坐在台下时对台上美女可以品头论足,当着她的面反而放不开了。

杨浩有一问便只一答,江南人物心思细腻精巧,窅娘的挑逗又过于文雅,就凭杨浩那点国学知识,那里品得出其中味道?

窅娘不知道他的底细,一番言语挑逗,大胆火辣,杨浩却只唯唯诺诺,拱礼如仪,窅娘不禁暗自疑惑:“这位宋使到底是个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还是对我的身份有所忌惮?待我再试他一试。”

“杨大人,你看那一丛菊花开得可好?”

杨浩顺着窅娘的指点看去,只见一丛丛菊花色有玉白、淡黄、粉红、玫红、浅紫……,瓣有刻瓣、卷瓣、折瓣、匙瓣、缺瓣……,有的如松针,有的如垂丝,有的如莲座,有的如龙爪……,有的已经开得很满,如美人笑面盈盈;有的小瓣乍舒,如伸出纤纤玉指,最撩人的是将放未放嫩蕾攒心,含蓄地拢着花瓣欲说还羞。

窅娘所指那一处菊花色呈乳白,花朵浑圆,花蕊偏下,狭长如起舞女子,窅娘笑语盈盈地道:“这一枝菊花,有个名字,叫作‘月下舞娘’,大人你看它玉貌窈窕,体态轻盈,像不像圆月下一个舞姿飘逸且歌且舞的美人儿?”

窅娘似乎酒醉无力,又似乎有些忘形,挨近了杨浩去为他指点时,那饱满的酥胸不觉便挨近了杨浩的肩膀,若有若无的轻轻一擦,弹软绵绵的感觉便沁入心田,杨浩只觉她呵气如兰,娇躯在侧,似只一侧首,就能吻上她的脸颊,便不着痕迹地让了一步,笑道:“本来杨某还看不出门道,让窅娘一说,果然有些相像。”

“啊……,本官酒意上涌,有些醉了,窅娘自去歇息吧,本官不须陪侍,国主有公事要忙,杨某便独自在这院中走走,醒醒酒气。”

窅娘听了不由一怔,自她丽色初现时起,不知多少男子追逐于她的裙下,主动驱她离开的倒是头一回碰到,莫非此人真是个品行高洁的君子,又或者昔年陶谷之事使得他戒心大增?窅娘不好表现的太过热切,只得浅笑应了,翩然退了下去。

李煜处理公文,倒不是小周后使人故意把他支开,否则说不定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杨浩制造点有口莫辩的绯闻了。李煜被人扫了酒兴,实是那些内侍们的手脚,他们从中手脚的目的倒也不是为了给窅娘制造机会,而是为了给自己谋财。

原来李煜信佛,于是把国家律法也做了儿戏,每逢斋日报上来的待决死囚案子,他便不依律法处治,而是给囚犯们每人立一盏命灯,置于皇宫的寺院当中,如果命灯燃了一夜不熄,他次日一早来验过之后,这个死囚就会免了死罪,改处其他刑罚。

佛家每月都有斋日,据说这一天会有一尊菩萨降世,按行人间,比校善恶,这一天若吟唱相应的菩萨佛号,则可灭一切罪。增一切福。李煜以命灯不灭,便释其罪,就是为了效仿菩萨。殊不知他实际上却是做了那些宦官与和尚的财神菩萨。

这个规矩一久,整个唐国都知道了,但凡有死囚命案,其家人便不惜钱财,贿赂宫中内侍和宫庙中的和尚,内侍受了他的钱财,就有意把他的命案卷宗押后,等到斋日再呈送给李煜,尤其是挑李煜正有其他事情的时候,让他无心阅读卷宗。

宫庙的和尚收了死囚家里的钱,就会小心照料那死囚的命灯,哪怕半夜被风吹灭了或者灯油烧光了,他们也会让小沙弥偷偷再点上或续上灯油,以救那人性命,不知多少罪大恶极的囚徒便因为这个得以保全了性命。

斋日复审死囚案子,既然是这么个规矩,李煜哪还会像赵匡胤一样逐个卷宗仔细审阅推敲的,处理起来那还有个不快的?他匆匆浏览一遍,一一签字注押,然后便依着老规矩,让人把这些囚犯逐人题写名字于号牌之上,牌前各置命灯一盏,送入后宫静德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