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大煞风景(第2/5页)
杨浩精神一振,忙道:“刘员外,你慢慢说,他收粮到底有什么手段,何以官仓收不上粮,他却总是有粮可收?”
刘向之道:“大人,他们打下粮食运来泗洲,官仓籴场是要按成色评估出等级,然后称量入库的,周家在本地财大势大,许多籴场小吏役人都收受过他们的好处,其中有些还与周家有些亲戚关系,这时候,他们就会有意压价,把价钱压的越低越好,粮户自然不愿把粮食贩给官仓。
这时又有许多帮闲经纪,整日厮混在官仓附近,与他们搭讪说和代为引见,周望叔就能以比官仓价格稍高些的粮价,把粮食收到自己手中。远来的粮户,人地两生,需要找个帮闲经纪,更是被他们直接领走,至于小粮户,嘿!更不消提了,那些泼皮无赖跟在左右虚声恫吓,他们怕惹是非,岂敢不把粮食卖与他们?”
杨浩截口道:“官仓胥吏与粮绅勾结,明知其事,却无法杜绝么?”
邓祖扬叹息道:“不瞒大人,本府刚刚上任时,为了官仓蓄粮,着实地头疼了许久,可是,其中关节虽听的明白,但仓场胥吏乃至许多役人,也不是说换就换的,就算是换了,换上来的人依然故往,本府只能连下饬令,却也无法分身天天守候在籴场做一个库务吏。
本府夫人的娘舅原本是做些小生意的,此后便做了粮绅,以其法制其人,这才如虎口夺粮一般,从其他粮绅手中尽量抢购粮食,保证了官仓应蓄购的粮食数目。每年下来,所耗虽比时价还要高出一些,较之其他州县我泗州的付出却已是最少的了。”
杨浩心中一动,忽地想到自己在霸州分发种子时让农户互相监督的法子来,转念一想便又打消了主意,这一州的情形可比一村复杂多了,那村中都是地位相等的农户,为了自家的几亩地,可真是相争不下,谁也不怕谁的。但是这里牵涉的就广了,有了阶级、有了尊卑、有了强弱,许多事情你明知弊政所在,也是想不出合适的对策的,杜绝是不可能的,就算最大程度地防范减少这种勾当,也得从制度上着手,而这就不是他的职权、也不是泗州知府的职权范围了。
杨浩倒也没想凭一己之力,就有办法改变数千年官场商场相互勾结的弊病,开封缺粮之事是他提出的解决办法,但现在只想完成自己的任务,如今要想软硬兼施,逼迫那些粮绅乖乖地把粮食吐出来,只有抓住他们行不法勾当的小辫子作为交换条件,逼其售粮。
所以他现在只想从这方面着手而已,但他仔细思索一阵,却不禁有些失望,官仓压价哪怕你明知是弊病也抓不住把柄的,粮食成色如何,全在库务吏们一双眼一张口,本无一定之规,你说他错了,那是各人判定标准不同,何错之有?至于粮绅购粮,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同样做不得什么可以让他们乖乖就范的凭证。
杨浩有些烦恼地问道:“那么,如今官府抑制粮价,邓知府又派税吏把守交通要道,对私贩粮米的课以重税,那些粮绅可曾安份了些?还有私下提价的、贩粮的么?”
刘向之肯定地道:“有的,肯定是有的,像周望叔那种人,一日不赚进几斗真金白银,他就一日不快活的财迷,怎么可能眼巴巴地看着粮米在库仓中不化成金银?只不过……我在泗州做粮绅才两年左右,门路耳目都远不及他,再加上人人都知道我是知府大人的亲戚,有些门道儿是不会叫我知道的,我……我明知他们必有不法勾当,却是没有真凭实据的。”
杨浩听了不禁默然。
刘向之又道:“不过,官府这般打压,大宗的粮米交易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只要官仓加纳的粮食数目他们不知详情,挨到秋收之前他们必然服软,会乖乖以平价把粮食交出来的。”
杨浩苦笑道:“话是这样说,可是这计太也行险,一旦他们比朝廷还沉得住气的话,那时的花销比现在还要高的多。”
见刘向之也露出尴尬神色,杨浩忙道:“魏王千岁放心不下而已,不管如何,两位所想的这法子,目前倒是对付那些奸商最好的办法,但愿能够成功。不管如何,刘员外今日赶来,将许多粮市隐情坦诚相告,杨某心中都是感激的。”
刘向之露出笑容道:“应该的,应该的,帮院使大人就是帮我们知府大人,刘某自然要竭尽所能。”
杨浩打起精神和邓祖扬一起把刘员外亲自送出府门,对面斜向一条巷弄中,一个破衣褴衫好似乞丐的身影正畏畏缩缩地往这边走,忽地看到三人出现在衙门口儿,杨浩笑容满面地与邓祖扬、刘向之拱手道别,目送他们上车离去这才返回府衙。
那乞丐见杨浩与刘向之如此亲热,不禁吃了一惊,登时露出怯意。这时街上有几个闲汉已经注意到了他,他赶紧低下头,扭转了脚步,行若无事地向对面一条巷弄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