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风华初露 31 儒雅大使侃侃垂训 刚愎将帅越俎代庖(第2/4页)
“大人雅兴不浅。”萨哈谅和喀尔吉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钦差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遂各自上马随行,命扈从远远跟着。萨哈谅笑道:“太原胜境很多,晋祠就是好地方。闲下来可到介休去,那里有子推庙。”
傅恒漫不经心地例览着四周的景色,说道:“等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吧,现在我心中只有贼。”说罢大笑。许久才道:“傅青主(傅山)是你们山西人,主子时常提起,可惜已经亡故多年,怕忘了,这里提醒一下你们,听说他家已经败落,要周济一下。不然回去主子问起来,我很不好回话。”
“是。”二人忙在马上欠身答道。
“说到景致,我自然也满有兴味。”傅恒又道,“太原城郊有个兰村,你们去过么?”喀尔吉善道:“我去过。那里景致好极!左有太行,右有吕梁,峭壁下汾河婉蜒曲折湍流而下……”“我说的不是这个。”傅恒笑道:“我说的是窦大夫祠。”
“是有个小祠堂。”喀尔吉善回忆着道,“那个祠堂没什么看头,祠堂北有一个泉叫‘寒泉’就是盛夏也水寒如冰,多少有点意思。”
“寒泉是什么人开的?”
“不知道。”
“窦大夫。”傅恒微笑道。又问:“窦大夫何许人?”
“卑职不知。”
“晋国赵简子家臣,”傅恒又是一笑,“为开凿缕堤引汾河水灌田,他累死了,人们为他建祠垂范后代。寒泉就是在凿渠时开出来的。就是那祠堂造的也是仿春秋采邑规制。”
萨哈谅没去过兰村,在旁叹道:“早就听说六爷博识多才,真令人叹服。”
“这是张熙告诉我的。”傅恒说道,脸上已是敛了笑容。“介子推割股啖君,不慕荣利,是忠臣贤人,当然难得。一个人读书明理,事君事人,循道去作,都该是这样。但我大清现在最缺的是窦大夫这样的人。实实在在为百姓做点事,收一点实效,而毫不图谋虚名。这才是丈夫中的真豪杰。窦大夫没有受历代敕封,可香火不绝几千年,这里头的道理不令人深思么?”
至此,喀尔吉善和萨哈谅才明白这是钦差大臣以此作训饬的,不知不觉间早已切入正题。他们原以为傅恒虽然能干,毕竟是靠了国舅身份得宠的。这才明白此人确实有超越常人的性情秉赋。一时竟寻不出话来对答。傅恒走过一座高大的彩坊时,一边夸奖扎得精致,一边又说百姓生计之难,一座彩坊可供一家一年用度,都是娓娓道来,如说家常,说得二人背若芒刺。直到快进城,三个人在一家路旁小店各吃一碗刀削面。
喀尔吉善和喀尔钦为预备安置傅恒,原将省学贡院改成钦差行辕。但傅恒这次出巡只带了不到二十个人,去看了一遭便咨文巡抚衙门:不便占据学宫,就近将东门内驿站改为行辕,一切用度均按惯例,由原来驿站执事人等从藩库中支取。因张广泗在雁门关安排调兵事宜,尚未赶到太原,傅恒计算还有几天时日,便分批接见省城各衙门主官。他毫无钦差架子,三品以下官员一概都是便装坐谈,从每岁钱粮田赋收支到士子科举历年应试人数、考取人数、州县官员收入,地方民情习俗……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畅谈,随和平易,如同家人。也和当地士绅名流一处厮混,插科打诨,吟风弄月无所不谈,只不请客不赴宴而已。太原官员们原来听他名声,都存有戒惧之心,见他这样,都渐渐熟识了,只有喀尔吉善和萨哈谅是领教了,半点不敢轻慢这位青年贵戚。
待到第四日,巡抚衙门递过来滚单,节制晋豫川鄂四省军马的总督张广泗从雁门关赶到太原。前头传信的便是两个参将,带着几十名戈什哈在又窄又矮的驿站门前下马列队,报名请见,马刺佩刀碰得叮当作响,驿站外立时显得杀气腾腾。傅恒正在晤见山西学政喀尔钦,听见外头动静,正要问,驿丞已急步进来,禀道:“中堂大人,张军门的信使来了!”
“哦,还先来两位信使。”傅恒心里咯噔一下:此人好大威风!略一思量,吩咐道:“请他们在西配房候着,我正在见喀尔钦大人。”
“回中堂,来的是两位参将。”
喀尔钦早已站起身来,说道:“这是军务,卑职先行告退。待中堂有空,卑职再过来听训。”
“知道了。”傅恒对驿丞笑道:“让他们等一等,喀大人请坐,我们接着谈。雁北各州县二十年没有一个进士,到底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