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可等闲视之(第3/3页)
裴硕章正精心准备以迎接吏部考核官员,却突然出了董现、马小三夫妇命案,令他大为恼火的同时,又大为头疼。吏部再是想让他考核优等,也要大面上无事才行,三条人命的案件如果破不了,他连中等都评定不上,必定差等。
想他三年来安然度日,不想临走之时,却突起变故,怎不令人懊恼?更让他气愤的是,明明命案发生在真定,董断非要回市乐告状,任他派人如何说理外加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真真是一个榆木脑袋,一个大大的刁民!
更让裴硕章怒不可遏的是,董断竟敢当街下跪喊冤,且还将马小三夫妇二人尸体横尸街头,分明就是想逼他接下案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盛怒之下,在轿中对县尉樊力吩咐一番,想让樊力暗中知会付科等人纠集一群泼皮无赖将董断打上一通,好让他乘机脱身。
樊力领命而去,裴硕章就耐着性子躲在轿内,任凭董断在外面哭天喊地,任凭严孙和董李氏喊破嗓子,他依然我自巍然不动,还气定神闲地拿出扇子摇上几下,心中在想,地方官确实难当,还是京官轻松,没有如此之多的烦心事。刁民总是无端生事,不过是屁大的小事,也要当成天大的委屈,不就是董现和马小三夫妇投河自尽?人要死,天难留,又关他县尊何事?难不成谁家死了人都要怪他治理无方?笑话,天大的笑话!
既是投河自尽,就自行安葬了事多好,哪里还需要他开堂审案?真真是泼妇刁民。
真定县也是,知县空悬了三月有余,怎么还不见新任知县上任?若是真定知县在任,发生在真定的命案,理应由真定审理才对。
前日收到京城来信,说是真定知县夏祥不日赴任,新晋进士外放第一任就担任真定知县,也算是委以重任了。不过……裴硕章再是清楚不过夏祥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夏祥一入京城就搅动四方风云,惹得三王爷勃然大怒的事迹,让他对夏祥之名,如雷贯耳,却又嗤之以鼻。他佩服夏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刚强,却又讥笑夏祥不知天高地厚的鲁莽。
不想今日意外在市乐和夏祥不期而遇,裴硕章惊讶之余,又喜上心头。夏祥来得可真是时候,夏想一到,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董现、马小三夫妇案件转交到夏祥手中,然后便高枕无忧地迎接吏部考核。
如此一想,裴硕章忽然觉得夏祥还真是一个好人,如此棘手之事,竟然因夏祥的意外到来即将迎刃而解,他应该感谢夏祥才对。况且夏祥主动问到此案是否发生在真定境内,他更是喜出望外,忙向前一步,伸手一挽夏祥的胳膊:“夏兄,请借一步说话。”
夏祥一惊,他和裴硕章素昧平生,初次相见怎会如此热络?当下呵呵一笑,回头冲连若涵和萧五点了点头,随裴硕章进到了路边的茶馆之中。
茶馆不大,虽和上京奢华宽敞的茶馆不能相比,却也颇有特色和情调,只不过楼梯年久失修,上楼时,脚下咯吱作响,让人疑心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踩空摔到楼下。
到了二楼,进了一处僻静的房间,裴硕章让人上了茶,挥退手下,才又一脸和蔼笑意,对夏祥说道:“夏兄当真是及时雨,来得太是时候了,发生在真定县内的命案,因百姓无知,运尸到市乐,拦街喊冤。方才你也看得清楚,本官不下轿,是不敢僭越。夏兄上任之初,就可着手审理一桩大的命案,是为圣上分忧,为百姓伸冤,也是为官者本分为官者之大幸。”
夏祥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朝窗外望了一眼,窗外的街上,依然围观了无数百姓,都想看最后县尊如何审案,却不知道,他们望眼欲穿的县尊此时正在茶馆的楼上悠闲地喝茶,全然没有要审案的心思。
“话是如此,不过本官还有一事不明……”夏祥其实已经想要接手此案了,尽管他也知道,上任之初就遇到了如此一件棘手的大案,并非什么为官者之大幸,百姓的不幸怎会是为官者的大幸,他淡淡地看了裴硕章一眼,“裴县尊,百姓有冤,为官者当不辞辛劳为百姓排忧解难。董断本是市乐人氏,董现也是,且被告严孙和董李氏也是市乐人氏,董断运尸回市乐,是对裴县尊的爱戴和信任,裴县尊审理此案,既是为圣上分忧,又是为百姓伸冤,何来僭越之说?”
裴硕章一口茶含在嘴里,想咽却咽不下去,着实噎得难受。他原以为夏祥会一口应下此事,以夏祥的年轻气盛,有人命官司,应该大有期待一展手段为民请命才对,不想夏祥竟有推脱之意,不由他心思为之浮沉不定。又听夏祥以官职相称,他心中微微一怔,知道夏祥是想和他公事公办,又一想,是了,从容周旋于几位王爷之间的人物,虽年轻,虽初入官场,却也不可等闲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