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6章 ‘正义’无敌?(2)(第2/3页)

“马口之赋,分为口赋与马口钱,总计二十三钱每人,于庶民而言,确实是重担!”

“然民之疾,非在于马口赋,而在于苛捐杂税,县道摊派!”

“晚辈曾经查阅了新丰过往的文牍,发现过去诸官非但俸禄、食宿尽从民出,就连嫁娶送往,也要摊派给小民!”

这也正是历朝历代的顽疾!

国家的正税,从来都不是百姓负担的大头。

各种苛捐杂税才是!

关中其实还算好啦,在张越回溯的史料里,有记载显示,在关东地方,某些当官的甚至一年收十几次的刍稿税与人头税。

各种巧立名目,各种敲骨吸髓!

毫不客气的说,不解决掉苛捐杂税的问题,就算国家宣布免除所有相关税赋和徭役。

百姓的负担也不会减轻半分!

张越带着笑容,看着江升道:“若江公真的心怀天下苍生,就该上书天子,以言此弊,并与天下士大夫共商此事!”

人家董仲舒虽然也是儒生,但董仲舒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多次对这个事情开炮了。

反观谷梁的君子们,在这个事情上面,却都成为哑巴和聋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江升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就精彩极了!

他岂能不知道,百姓负担的大头,是各种苛捐杂税和摊派。

但他敢说吗?

他又不是董仲舒,没有那个底蕴,哪里敢在这种事情上开口?

况且,收苛捐杂税和搞摊派的那些人,在事实上做的是帮谷梁的忙。

他们将大量小民逼迫破产,从而,让财富聚集大地主大豪强手里。

然后大地主大豪强,则一定会向大宗族演变。

大宗族一成,就是谷梁学派天然的盟友。

“至于盐铁之事……”张越微笑着,说道:“在下于经济才疏学浅,不是很能理解,不过……”

张越对刘进拜道:“臣前些时日,与殿下曾论及故御史大夫晁错的名篇《论贵粟疏》,殿下曾因晁错那一句话而惊愕?”

刘进闻言,道:“孤当时曾因晁错的‘此商人所以兼并农人,农人所以流亡也’而惊愕,……”

对于刘进来说,他当时的震惊,简直无法想象。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数十年前,太宗皇帝时期,商贾兼并土地的势头竟然猛烈到需要国家来干涉了!

直至张越向他普及了一下当时汉家商贾巨头的所作所为,他才恍然大悟。

区区一个临邛的程郑氏与卓氏,就已经‘顷滇蜀之民’,区区一个临淄刀间,便有走狗打手数万!

雒阳师氏,行商天下,大小船舶车马无数。

这些大商人的财富,连诸侯王也不能比!

元鼎中,杨可主持告缗,在数年之中,就收缴了数百万顷土地,没收了数十万的奴婢,黄金与布帛、丝绸堆起来连官仓都不放下,以至于需要在上林苑里起水衡都尉官衙来存放这些资源。

而告缗政策收缴和抄没的这些土地、奴婢和资源,基本都是从商人手里拿回来的。

这让刘进震撼莫名。

商人手里居然控制着数百万顷土地,几乎占到了天下土地数量的三成!

他们还拥有数十万甚至上百万奴婢!

黄金珠玉布帛丝绸加起来,顶的上国家好几年的收入。

翻遍史书,也找不到这样的先例。

自三王治世以来,几千年了,谁见过商贾兼并农民的事情?

汉室见过了……

震撼之后就是满满的羞愧和耻辱感。

商人?

四民中最低的阶级,农民,仅次于士人的阶级。

却被商贾们用五铢钱打的落花流水甚至不得不为奴为婢。

而更可怕的却是,告缗之后,商贾们学聪明了。

他们开始学会了靠拢权力,依靠权力甚至是掌握权力!

就如谷梁学派的许多君子和他过去的那几位老师,哪一个没有几个做生意的亲戚朋友?

打着太子的旗号,在外面经商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

江升的脸色,在这刹那,有些羞红了。

张越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浅显了——这分明就是在指责他和他的门徒们,打着‘不与民争利’的幌子,为商贾张目!

对于每一个汉室的儒生而言,反商和仇商,就是他们天生的义务!

鞭笞商贾的为富不仁和穷凶极恶,更是所有儒生的责任。

比较有意思的是,在这个问题上,法家的态度和儒家的态度完全契合。

只是……

五铢钱大神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都是嘴上骂着商贾,私底下面对商人的五铢钱,几乎全无抵抗之力。

不信的话,去茂陵的袁广国的那个袁林门口看看就知道了——每天都有数以十计的儒生在袁家门口卖弄自己的学问,推销自己的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