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第2/4页)
可以说,谢钧这会儿恨穆明珠是恨得牙根发痒,可是痒的同时,也有了一点惧意。
原本按照谢钧的推演,穆明珠就算在扬州获胜了,又撞在皇甫老将军病故的好时机,入建业之后死罪可免、那也是活罪难逃。
他是安心要看穆明珠脱一层皮的。
可是谁料到大梁骑兵竟然真于三五日内破了长安镇,八千骑兵即将挺近汉中,这等时候穆明珠的罪过再大,也成了次要的。
谢钧回过神来,见流风还呆呆望着自己,便又笑道:“回去收拾收拾东西,这就要动身去建业了。”
“是。”流风轻声应,眉梢终于露出了几分欢喜之色。虽然在她心中,建业也只是客居之所,可到底离留在宫中的回雪要近了一些。
而扬州城中,穆明珠接了大梁攻破长安镇的邸报,却于震惊中感到一阵茫然。
因为这与她上一世的记忆不同。
前世扬州城水灾过后,齐云入扬州城查案,残了一条腿归来;同时大梁的确曾在边境调度兵马,但是并没有真的付诸行动,南下攻打。在大梁调兵的那半个月中,建业城中的气氛是非常凝重的,穆明珠还记得当初那半个月她与萧渊不曾打过一场马球、不曾举办过一次宴会,因为所有人会面的时候都在谈论大梁究竟会不会动兵、会怎么动兵,而一旦大梁动兵,大周又该怎么迎战。
前世这个时间段,大梁
调兵之后,最终不曾真的南下,而是又疏散往各处去了。
穆明珠所知道的,明面上的理由是因为大梁的太后不主张此时动兵,至于私底下真正的原因、据穆明珠做幽灵那三年所见推测、则是因为大梁彼时内部也起了动乱。
大梁的赵太后,也是女子掌权的能力者。
只不过赵太后已经掌权二十载,她的大儿子、也即此时大梁的皇帝拓跋弘毅,已年近而立,这五六年来,赵太后手中的权力不断流失向拓跋弘毅。这本来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赵太后年已六旬,待到老去,权力自然尽掌于大梁皇帝之手。而这位大梁皇帝,也是一位野心勃勃的雄主,对南边的大周时时有窥伺、觊觎之心。
前世拓跋弘毅是力主南下,趁着大周粮仓之地水灾未歇、北府军老将军病故不久之时,再立不世之功业。
但是因为赵太后政见不同,最终大梁骑兵未曾南下。
但是这一世,事情发生了变化,大梁骑兵竟然悍然南下,攻破了长安镇,逼近汉中重地。
穆明珠捏着那一页薄薄的邸报,思考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事实摆在这里,不会骗人,这一回大梁主张南下的力量压倒了原本赵太后一系的力量,是什么地方发生了变化?
“殿下。”樱红入内,低声道:“城外朝廷的特使已经来了,要接了赵洋、陈立两位要犯去……”她递上来特使的信物,与皇帝密诏中所写,自然是一模一样。
穆明珠要把这两个要犯先行送走,一来是为了安朝廷的心,二来也是为了她归程路上的计划。
“带赵洋和陈立出城,跟特使交割清楚。”穆明珠拿了自己的私印给樱红,有这一方私印,才能在扬州城中提走这两名要犯,“赵洋即刻可以提走,至于陈立……”她想到齐云说审问第二遍总是更准确一些,便道:“你问过齐都督,若是审完了便送回去。若是还没审完,便请特使耽搁半日。”
“是。”樱红应下来,又道:“东院孟郎君那里,奴亲自去问过了。孟郎君说他今日一整日都在院中,殿下几时过去,他都是方便的。”
“好。”穆明珠折起大梁犯边
的邸报,若有所思,淡声道:“也是时候同他再谈一场了。”
樱红悄悄看她,并不多问,只仔细接了公主殿下的私印,去提人交割。
僻静院落的审讯室内,封死的窗户,关紧的门,一片昏暗中,唯有一盏昏黄的灯。
齐云站立在墙角的黑暗中,冷静盯着绑在中间长凳上的陈立。
陈立已经面如金纸,血滴从他被戳破的十个手指头上,一滴又一滴落下来,在长凳旁的木盆中积成薄薄一滩腥臭的血。
如果不看绑在长凳上的人,只看齐云的表情,会让人怀疑他只是在看一只鸡被宰割。
“都督……”陈立的嘴并没有被堵上,他气若游丝,拼劲最后的力气,从喉咙中挤出求救的话语来,“饶了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齐云仍旧隐身在墙角的黑暗中。
陈立又道:“若你果真要怨,当初你父亲的事情,只能怨……只能怨陛下……”
“是陛下……让他做了弃子……”
“你父亲,是陛下……换取世家支持的筹码……”
齐云黑眸越来越冷,他终于走上前来,凑到陈立耳边,低声道:“人为什么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他抬起了烤红的铁钳子,缓缓往陈立身上凑去,黑眸中隐下浓重的自厌之色,道:“我其实并不喜欢这等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