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现世(番外在作话)(第3/5页)

饶是陆归景再见多识广,处变不惊,也不禁为这个弟子的状况动容了一瞬。

他记得这个弟子。

就在几日前他派了门内一队精英弟子与长老前往明镜台,弟子身为队伍中领头之人,还意气风发,向他抱拳告别,笑着说必然不负掌门重托。

短短几日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能将其折磨成这个样子?

陆归景意识到事态不好,沉声问他:“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管他重复几遍,弟子都只会惊慌要统一,喃喃重复一句掌门救我。

陆归景的心也渐渐沉到谷底。

他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地安慰弟子:“你现在回到了白云间。”

陆归景刻意强调:“有剑圣坐镇的白云间。只要你在白云间,这修仙界没有人可以无缘无故动你。”

这便是剑圣明烛初光镇守的弟子。

果不其然,弟子缓缓地恢复过来一点,一直茫然无措的眼睛里也有了神光。

陆归景轻轻拍掌,他两侧执事会意地喊了医修上来,带看上去只剩下一口气的弟子下去医治。

“他的情况不太好。”

医修检查完弟子身体,神色凝重,“生机枯竭,若是旁的重伤可以一治。但生机枯竭…素来无药可医。”

弟子毕竟是白云间精锐,经历一番折腾后,神智渐渐回笼,闻言挣扎爬起,跪倒在陆归景脚边:

“弟子…辜负掌门重托。”

“明镜台中人,并上我宗前往明镜台的队伍,除弟子之外,已然全军覆灭,无一幸还。”

哐当一声重地坠地的巨响,是陆归景碰倒了手上端着的茶盏。

他带着弟子去见了落永昼。

“明镜台举宗覆灭?我白云间的队伍也仅有一人幸存?”

落永昼问。

弟子头压得很低,像是羞于让剑圣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回了一声:“是。”

他从进白云间的那一刻,一直仰慕剑圣到现在。

剑圣于白云间每一个弟子而言,皆是高不可攀的天上神人。

弟子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第一次见剑圣,竟是在自己命不久矣,背着数十同伴性命作代价的此时此刻。

陆归景感受到了落永昼的愤怒。

恨不得一剑将白云间上千山峰夷为两半的愤怒。

然而落永昼终究克制住了。

面具下他闭了闭眼,随后睁开:“没事,你继续说。”

弟子一五一十地讲了下午。

他和同伴初至明镜台时,虽说奇怪白云间为何会将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十八流宗门纳入麾下,倒未曾多想,只安心做好自己负责的交接事宜。

谁也没想到的惊变在这时候发生了。

明镜台整个宗门,方圆数百里,全陷入了一座大阵之中。

别说是看清设阵人是谁,问他动手的意图为何,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明镜台之人接二连三地死于他们面前。

那是一种很可怖的死法。

青丝白头,韶华苍颜。前一刻还是青春正好谈笑风生的人,下一刻就化作了一具孤伶伶白骨。

他们本该有的漫长寿命,数百载时光,通通被无限压缩在了一座阵法下。

弟子现在说起来人还是抖的:“一直到目睹明镜台中人的死法,我们才明白那是一座特殊的时间阵法,时光流速与外界全然不通,快了无数倍,硬生生将人生机耗在阵中而死。”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难怪明镜台全宗覆灭得悄无声息,一个水花也不曾引起。

若是按常理来说,杀死千余人所需的灵力波动,绝不会让明镜台周围宗门一无所知。

但明镜台的事不能按常理。

因为这座阵法笼罩之下,就是单独一个独立小世界。

“弟子能够逃出来,也是侥幸。”

说到这里,弟子用尽了他所有的心志力气,才勉力压抑住自己崩溃大哭的冲动:

“时光大阵太过逆天而为,力不能久,耗去明镜台与同门的生机,已是阵法主人能承受的极限。等阵法倾塌,弟子得以出逃,回到白云间。”

不知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说他幸运,能从一千多人里得到唯一生的机会,运气自然不算太差。

说他不幸,弟子自身的生机也快枯竭,修行无望,一千多个人死得只剩下他一个,余生恐怕是再也逃不脱白骨累累的噩梦。

当然也很不幸。

“我明白了。”

许是被捂在面具后面的缘故,落永昼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闷,不复平时的清冽,带着某种很沉重的意味。

对弟子而言,是一针举世无双的安心药。

他大哭起来,眼泪鼻涕乱飞,嚎得一阵一阵地声嘶力竭,嘴里全是什么:“我对不起白云间,我对不起他们。”含糊错杂。

落永昼按了按他肩膀。

弟子立马没了声音,静成一个泥人。

“对不起白云间,对不起明镜台的不是你,是设阵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