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第3/4页)

雨翔冒着雨把随身听送到钱校长手里。钱校长一看受到非“机”待遇的机器,心里信了三分,把随身听递给胡姝说:“这件事学校一定要追查到底!”胡姝看到这只苦命的机器,心痛道:“市南三中怎么会有这种人。”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钱荣没去告政教处,雨翔吊着的心放松了些,懒得去道歉,和钱荣见面都不说一句话。他想事情应该过去了。政教处那里的调查更是风顺,下令撬开那男生的柜子,里面都是耳机线,证据确凿,理应定罪,但那男生还是死不承认,钱校长技穷,差点学派出所长宋朋文用酷刑,不料那男生到后来自己晚节不保,供认不讳。里面一条引起了校长的怀疑,把林雨翔叫来,说:“他已经承认了,我们会处分他的,他那些货也不是走私的,是附近几个小厂子里拼的,这还涉及到了犯罪,我们已经通知了派出所公安部门,有几个问题要核对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具体什么时间碰上他的?”

林雨翔不思索就说:“九点半多。”

“晚上?”

“晚上。”

“星期几呢?”

“星期……五吧。”

“你第二天要参加学校里的补课讲座?”

“是啊。”

钱校长埋足了伏笔,声音高一节,说:“九点半校门关了,你怎么会在外面?”

林雨翔像被蜇一下,脸色顿时变白,想不到自挖坟墓,支吾着:“唔——我想想,是——是九点好像不到一些。”

“你那天有没有回寝室睡觉?”

“有,有回……”

“可记录上怎么没你的名字?”钱校长甩出寄宿生登记表,“上面没你的签名。”

林雨翔翻几页,身体上都是刺痛,汗水潜伏在额头上,蓄势待发。

“这个,我那时候正好去打水,对了,是去打水了。”

“那天你们寝室还留了一位同学,叫钱荣,我问过他了,他断定你那天晚上不在,第二天一早才回来,身上都是水……”

雨翔手脚冰凉了,除了撒谎的本能还支撑着身体,其他与死人已并无大异。他明知钱校长肯定了解他在撒谎,还是麻木地撒:“噢,我那天是住在一个亲戚家里,她的电话是——我要去查查。”

“哪个亲戚?”

“我的姨妈。”

“我打个电话到你家核对一下。”

“不用不用了。”

“怎么?”

“不是,我爸妈都不在家,要晚上再回来。”

“那我晚上再打。”

“我真的没有逃夜。”

“事实说话!”

这时,沉默的胡姝化名叫“事实”说话道:“林雨翔,学校是看重证据的。你本身就有一些放松自己,不严格要求自己,你的检讨还在我这儿呢。如果你真的逃夜,无论你是什么理由,学校都会处分你。你揭发的那位男同学,学校经讨论,已经决定行政记大过,而你呢?你要反思一下自己。”

钱校长接力说:“我们会秉公的,你自己回想一下,现在说还来得及,过回儿就晚了!”

雨翔几度想承认,但他尚存最后一丝希望,家里人证明那晚他回家了。像一个馋嘴的人看见果树上孤零零挂了一个果子,虔诚地跪着要去接,虽然不知道那果子是不是会掉下来或者是否能接得住。

钱校长先放他回了寝室。雨翔低头慢慢走着,到自己班级门口时,遥望见整齐排列的三幢教学楼的三个楼梯走道,前后相通的,是三重门,不知道高一背了处分,还能不能升高二。梁梓君的下场怎么他也会——梁梓君家里有钱,我家——害怕得不敢想下去。

再低下头慢慢走着,仿佛景物飞逝,雨翔耳畔又响起苏珊的声音——“复习得怎么样了”

……一旦想到她,刚踏入空门的身子又跌进了俗尘,雨翔心里满是对那个横刀夺爱者的憎恨——都是那小子,夺去了我的——还让我在外面睡一夜,都是你害我的,都是……

雨翔思想疲惫得不想多想,拖着身子进了寝室——学校怎么能这样,教室里人那么多那么热闹不能去,非要在寝室里思过——不过也好,寝室里安静。雨翔仿佛自己是只野生动物,怕极了人类。一想到某个人就会身心抽搐。到了寝室里没脱鞋子躺着,呆滞地盯着天花板,余雄的声音飘下来——凡事要忍——“忍个屁!”林雨翔愤然从床上跃起,把枕头甩在地上,转念想到自己以后还要睡觉,后悔地捡起来拍几下,动作使然,他又想起爱拍马屁的宋世平,这小子最近像失踪了,体育训练也没来,肯定是混得不错。怎么会呢——要混得好一些非要拍马屁吗,雨翔的思想拔高到这个境界,火又冒上来,手不由理智控制,又紧抓住了枕头的角,恨不得再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