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穿到《民国梨园》 30 “什么?”……(第7/8页)

郑远生拉开了小窗帘,朝外望着黄昏暮色下渐渐远去的海城,方既明也微微坐直了身体,凝望着窗外。

夕阳的余晖铺进小小的船舱。

李凌碧听见了一前一后两声重重的叹息。

这一刻,他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这两位先生,或许是不想走的吧。但他们又必须走,不得不走,他们有更加重要的使命压在肩上。

他又想到那位郁先生,他又会不会走呢?应当是不会的。

李凌碧怔怔地想着。

若他是郁镜之,他一定带着手底下的人换个地方生存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全华国这样多的进步人士,这样多的枪杆子,怎么偏偏就轮到我去守城,去送命?

华国早晚是摆脱战火,重获新生的,不缺他一个人这么点力量。他承认,他就是贪生怕死的。

他不理解郁镜之固守的行为。

从前不理解,现在也不理解。但或许真的是一次次挫败让他清醒了许多,也或许是那一张张东方报看得太多了,把他洗脑了,他仍旧不理解,不会去做,但却真的开始钦佩尊敬这样的人。

也许就像一份报纸上说的那样,战火可以退避,但民族的底线却不能一退再退。那些用前人鲜血唤醒的东西,也需要后人的鲜血守护下去。

李凌碧就这样离开了海城。

而还在疯狂寻找他的杜七,却也在同一时间,被杜天明抓回了天明会,三刀六洞。

顾齐书过来观了刑。

他被杜七怀疑是抢走了李凌碧,又害他重伤的人,所以这段时日受到了许多骚扰与截杀。顾齐书忍不了这种事,拜访了杜天明,和杜天明一同动手,逮到了杜七。

次日,在医治过程中的杜七再次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逃出了天明会。

但刚出天明会没多久,就被发现撞死在了一条无人的街上。

肇事的是一辆汽车,撞人后便扬长而去,杜天明想寻都寻不到。有人告诉他一个顾字,杜天明却好似并没有听到,保持了沉默。

高澜的人手在不断地暗中进入海城,因要避开郁镜之,便借了天明会的壳子。

如今的天明会,已称得上名存实亡。杜天明说出的话,也不是那么算数了。

可许是真有天道轮回的报应,隔了没几日,杜天明就收到消息,顾峰带着顾齐书等一家老小要去金陵投奔东洋人,大半夜的,刚出了海城三里地,就被剑门的人灭了,顾峰顾齐书身死,只留了老弱妇孺。

这也让杜天明歇下了去东洋人那里看看的念头。

“什么都没了,我这样活着,还有个什么劲儿呢?”

他坐在公馆二楼,敲着烟斗,茫茫然地叹气,忽然便真有几分垂垂老矣的模样:“郁镜之也就罢了,小狼崽子,这么些年我都斗不过他。可高澜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呢?给英吉利人做狗的事,你都要来和我抢,还真当我老了吗?”

“你们不给我活路,我也不能让你们舒坦呐……”

……

临近年关,腊月廿九。

这天惯来很难见雪色的海城,出乎意料地下起了第一场冬雪。

比不得北地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海城的雪是极细极轻的。

它们飘飘渺渺地落,像沙尘,像粉末,还未沾地就化成了水珠,只印下薄薄的湿痕,聚不成皑皑的雪面。

凌晨,最后一道警报声终于停下。

楚云声和郁镜之出门,骑马踏雪,走过海城的一条条长街。

路过苏州河,河面的林木和石桥都已潮湿,对面的租界陷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只亮着一些朦胧的街灯。桥上划出了隔离区,通行的道路都被栅栏与铁网封死,有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士兵在把守。

大批的海城县百姓涌入租界,给治安造成了极大的困扰,即使郁镜之留下了许多人手,又有九流会协助管理,那边依然有些混乱,至少,这些士兵巡逻的时间增加了不少。

天际又传来不甚清晰的轰鸣声,是东洋的侦察机。

马蹄哒哒地响着,渐渐压过了那轰鸣。

一条街比一条街更空,有些店铺或人家的门窗被寒风吹开了,砰砰地撞着。许多路灯不再亮起,错落的高低屋檐黑沉沉一片,在这样潮湿寂静的细雪里一眼望去,便犹如见到一座荒凉废弃的空城,人烟与繁华都已成过往,只余旧日缅怀。

再向前,临近海城边缘,大半的建筑都坍塌了,废墟随处可见,遗留着新鲜的炮火轰炸过的痕迹。

骏马发出唏律律的嘶声。

郁镜之勒马,帽檐与披风都披了层雪白的绒毛,他伸出戴着羊皮手套的手指抬了抬帽檐,轻声道:“到今日,我们认得已有一年了。我常以为是很久,不成想,却只是一年。”

“但也与很久没有什么差别了。”

楚云声停下,侧目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