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蝶衣 你可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屋内星影似的光落在季远冷白的脸上, 将他眼里那点冷衬得犹如寒星。
不知怎么的,沈双心虚了下。
不过,她心虚是不愿意让人看出来的。
“你…怎么回来了?”
她握紧手里的糖果屋。
“哦?不能回来?”
季远往前走了一步。
“倒也不是啦, 只是……”
沈双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脚跟不知道撞到什么,猛地一滑, 身子往后仰——手里的糖果屋掉了下来。
惨了。
要摔得丑兮兮的了。
沈双情急一抓,却只抓住了一截滑溜溜的衣袖,那是季远的风衣袖口,袖口从她手里脱出去——
下一刻, 腰却被一股力道一托,沈双一个踉跄,站直了。
只是鼻子被季远胸前的风纪扣擦得痛,沈双捂着鼻子想和季远说声“谢谢”, 谁知他头也不回地掠过她, 走…走了过去?
沈双回头, 就这么看着季远俯身,从地上捡起糖果屋和一个土黄色的树根仔细查看, 轻轻擦拭上面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好像那是他十分重要的东西。
沈双想到了一个可能。
所以——
他拉住她是怕她压坏了他的宝贝?!
这……
什么少女漫展开?!
她还比不过他的大宝贝?!
看来是比不过的。
沈双站在原地, 看着季远将那些不小心被她碰乱的乐高一点点放回原位,还时不时校准角度, 就知道, 这些乐高不是乱摆的,它们在他心里自有一个蓝图,只是谁也窥探不到……
这时的季远对她来说,比哪一次都陌生。
他身上那些属于金钱、地位, 凉薄、残酷的东西,好像在这一瞬间,在这一屋子有着夸张笑脸的卡通人物里……消失了。
是的,她迟来地发觉,这里的每一个卡通形象,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有一张夸张到近乎温暖的笑脸。
连那糖果屋上草莓糖窗,也是弯弯的,像大笑的嘴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比那些笑脸,季远的背影总让她感觉有些……难过。
光看着他的背影,她都感觉难过。
“对不起,季远,”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垂着头,“你别生气。”
“糖果屋1489片,12个小时,树雕1080片,9个小时……”他转过头来,淡淡道,“沈小姐,你随意的一砸,也许是别人耗去很多心血的东西。”
沈双没说话。
她仿佛透过那七年无声的岁月,望着他:是啊,你不知道,你随意的一句,能叫寒冬骤临,一颗雀跃的心死去。
“我只是太喜欢你了。”她讷讷道,“所以总是对你充满好奇。”
季远没说话。
沈双只感觉头顶的目光如同实质,似乎要将她洞穿。
她却突然想起曾经给她上过演艺课的刘根盛老师。
刘根盛老师是个戏痴。
那时他刚演完振长策、御宇内,威风赫赫的始皇帝,下一秒立刻无缝切换成醉了酒的贵妃,指着门口喊:
“高力士,摆酒!”
不需要妆容,不需要道具,甚至连背景都不需要,就可在刹那间,从一个威风八面、残暴肆虐的始皇帝,变成了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贵妃。
一举手,一投足,都将人带到那个英雄美人的世界。
刘根盛老师可以在上一秒,对着他们骂,“木头吗?你们是木头,还是桩子?入戏!要入戏!什么是入戏?入戏时,假爱是真爱,假疯是真疯!你如果自己都不信,还怎么骗得别人信?!”
下一秒,又捏着嗓子变成了段小楼,道: “蝶衣啊,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是啊,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
沈双看着地面,眼泪一颗颗砸在地上。
“怎么这样就哭了?”
一声轻轻叹。
不知什么时候,季远已走到她面前,捧住她双颊,刚才还薄凉的眼里全是无奈,“不过一句话而已。”
沈双“呜哇”一声哭出来,抱住他:
“我怕你讨厌我。”
她哭得哽咽:
“我不是故意的,季远,我只是……只是太想你爱我了。”
她哭得意切,仿佛积攒了多年的冤屈都发泄出来,一声声,像是能催人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