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第2/4页)

她自己开始下菜:“王上何时回来,给我带个信。”她想知道戚慎会如何处置秦无恒与沈清月。

天牢阴暗,入秋的几场雨后更添潮湿。

最深处皆关押着重刑犯,此刻四周灯火透亮,戚慎端坐在沉木椅上,灯影下面庞冷峻,瞧不出喜怒。

他身前正是两间相连的牢房,秦无恒端坐在草席上,沈清月在相隔那间,中间隔着墙,两人无法相见,但能听到彼此的声音。

秦无恒冷漠与戚慎对视。

沈清月透过铁栏想探出头看秦无恒,狭窄的铁门间隙却只够她伸出手。

她并不清楚戚慎关押他们这么长时间是为何,原以为醒来会是阴曹地狱,却才知自己没有死,而腹中的胎儿竟也无事。

她喊:“阿恒!”声音焦急,怕戚慎此刻来是处死他们。

秦无恒道:“别怕,我在。”他直视着戚慎。

可他的视线却在如今多了后怕。是啊,他的顾虑就是沈清月与那腹中的孩子,他明明从不怕死,却在此刻想要活着,想活着给沈清月一个家。

没什么是能比重生更为珍贵。睁开眼那一刻,他震惊戚慎竟没有杀他。

这并不像戚慎的作风,跟在戚慎身边二十年,他早明白任何人触怒天威只有死。

两人这样对视了许久,天牢本就处在地下深处,每日安静得诡异,此刻的静更是寒风透骨。

秦无恒终于忍不住了,问:“你想怎样?”

戚慎轻轻抬手,四周禁卫得令退到了通道处。

“寡人不杀你。”

秦无恒一震,虽然隐约能料到戚慎留下他这么久会有这个结果,但却还是无法相信这嗜杀之人真的能放他生路。

为什么?

他眼里写满困惑。

灯影下,戚慎逆着光,轮廓越添深邃。

“兴定十五年,寡人才八岁,却杀了淑妃之子,你知道寡人杀他时谁瞧见了么?”

秦无恒隐约有些明白,却想听戚慎说。

“姨母瞧见了,那九岁的小儿想要寡人死,寡人为了活命,杀他无错。也许姨母那时就知道寡人的野心,她什么都没有说,抱着寡人哭了半晌。”

他才八岁,却想,他最残忍的一面被这世上最温柔的人瞧见了,他让姨母知道他不再是个小孩,而是个会杀人的恶人。

可从那后姨母好像对他更好了,好到他每次杀人都觉得愧疚。

“姨母有临终之言,你可知道是什么?”

秦无恒张了张唇,却无法开口。他只知道母亲软弱爱哭,走得那样极端疯狂,连遗言都不曾留下,原来母亲是有遗言的。他好像明白,却不想承认,承认他是一个不孝顺的儿子,他内疚自己不曾懂过他的母亲。

戚慎修长手指缓缓展开一封信。

“前夜里寡人出宫去了一趟秦府,寡人不知要不要留你,在姨母房中坐了许久。”他望着那信上纤秀的字迹,他那温柔到软弱的姨母原来早就看出秦邦的野心,也在他杀死父王那宠溺的小儿后明白他也有野心。

他也是在姨母走后几年里才懂,这是姨母的选择,在两难那一天终会来临之前,选择一个人先走。

“当时寡人看不懂这信,这信只交给寡人,说有朝一日寡人有危险,就求姨父救寡人一命。又言,若有朝一日你有难,求寡人留你了此残生。”

“寡人登基便斩杀秦邦,一为姨母报仇,二……”他哂笑,不再说下去。

秦无恒懂了,二是为了灭掉这个密谋造反的佞臣。戚慎还想跟他做兄弟,所以不曾戳破他,他恍然记起刚为少宰那些年,戚慎派在他身边数十个禁卫保护他,后来渐渐撤走,原来只是以为他没有秦邦的野心。

他伪装了这么多年,真的不曾露出马脚么?

也许只是戚慎太过相信他了,信他不会背叛。

“这王位,寡人是为生而坐。秦邦,周普,你,却是为私欲而反。”

秦无恒沉默起来。

“朔关,泷水,你选。”

秦无恒死死望着戚慎:“我蛊动满朝文武,你当真要留我?”

戚慎不再开口。

良久,秦无恒抬头说:“朔关。”

这两处皆是大梁最偏远的塞外,泷水却土沃鱼肥,朔关却地寒风烈,是大梁环境最恶劣的地方。他已经输了,男子的尊严让他不想在戚慎脚下说一句他错了,可他却知道自己原来才是那个最不堪的人,这些年他竟一点都不懂戚慎。

“朔关风沙四季不休,那便让周边百姓瞧见绿树成荫吧。”戚慎站起身转身离去,“将士刀剑无眼,若你再有异动,一家三口,不会留情。”

秦无恒目送眼前暗蓝的龙袍消失在尽头。有泪顺着他眼眶滚下,烛火隐隐绰绰,好像把前半生的虚假与荣华都烧成了空。

他听见沈清月的哭声,先是抑制的,而后嚎啕大哭。他伸手够出栏杆,往常只要他伸出手沈清月就会握住他的手,但这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