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代县长震怒传蓟原 煤矿惊现无名尸体(第12/13页)
但杜万清的心里还是不怎么踏实,他有一种很不祥的预感,他感到自己老同学用的“阴影”这个词,对他这个在官场上浸淫了一辈子,而且仕途之路即将走到尽头的县委书记来说带有某种宿命的味道。
骆晓戈在电话中嚷嚷:“李明桥,你在蓟原折腾什么呢?家里都成集贸市场了。”
李明桥说,请骆晓戈护士长说话放尊重点,他现在是蓟原县的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几十万百姓的父母官,身份放在那儿,应该得到骆护士长的尊重。
骆晓戈“扑哧”一声,笑了。
她说:“得得得,就一七品芝麻官,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显摆起来了?”
李明桥说:“七品芝麻,它也是芝麻啊,又不是霉烂的豆子什么的。”
骆晓戈说:“不跟你贫嘴,正上着班呢。说正经事,你们蓟原的干部最近老往家里跑,大包小包的,尤其是有一位什么公司的经理,用报纸包了十万块钱的现金……”
“哪个公司的经理?你收了?”李明桥警觉地问。
“收了,当然收了,送上门的钱凭什么不要?”骆晓戈咯咯咯地笑。
骆晓戈一笑,李明桥就放心了。他知道骆晓戈的脾气,除非对方放下钱转身就跑,否则,借她仨胆她也不敢收别人的钱。这女人胆小,只希望守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他问:“哪个公司的经理?留得有名字吗?”
李明桥对这些往他家里跑的干部和老板是有戒心的,蓟原的煤老板多得跟牛毛一样,各人有各人的门道,背景复杂——这些人,工作上可以打交道,平时的私人关系,还是不要有什么牵扯的好。李明桥不期望谁给他送钱送东西,他只想当好这个县长,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名字忘了,好像是什么自来水公司的经理,说你准备撤了他。”
李明桥明白了。他告诉骆晓戈说:“不是准备撤了他,而是已经撤了。”
“李明桥,我知道你的臭脾气,认准的事情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但是,你得策略一点,别老是直愣愣地得罪人——有些人得罪不得。”
李明桥问:“还有哪些人往家里跑?”
“记不清了,反正都是蓟原的干部,这个局长那个局长的,我是门让进,水让喝,东西怎么拿进来的,让他怎么拿回去。”
李明桥说:“这样吧,以后呢,只要是蓟原的干部,你就连门都不要开。”
骆晓戈说:“我是不想开来着,可是你手底下的那些干部,摁门铃特执著,你说,我要是不开门还不得让门铃声聒噪死?”
“放心,我老婆命大着呢,死不了。”
“死了就遂了你的心了,正好换老婆——老百姓怎么说的,当今社会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你不就能沾上两样了?至于发财嘛,李明桥,我看你还是别指望了,你这辈子发不了财。”
骆晓戈说得对,他李明桥这辈子发不了财,他也不准备发财。母亲临去世的时候告诉李明桥,他父亲在世的时候是一位很有政声的领导,虽然只当了个副县长,但在当地老百姓当中的口碑是非常好的。李明桥有意无意地把自己英年早逝的父亲当做自己的楷模。他不是不想发财,而是认为,有些个物件是具有杀伤力的:比方说,金钱、欲望、女人……
自来水公司的经理,算是撞到了他李明桥的枪口上,别说十万块钱,送一百万都保不住他的帽子。那段时间李明桥本来就窝火,结果,他上下班经常路过的一段街道动不动被挖开,今儿个埋下水管道,明儿个埋自来水管道,弄得一片狼藉。两家部门完全可以相互配合,既节省经费又能缩短工期,但他们偏偏各干各的,你埋了我再挖开,我埋了你再挖开……问题还不仅限于此。李明桥知道,除了下水管道和自来水管道,说不定哪天通信部门又会给街道动手术,埋什么光纤光缆之类的。李明桥狠狠地把城建部门和水电部门的领导批了一通,他觉得,街道是用来通行的,是给这个城市服务的,又不是伤病员的肚皮,说开刀就开刀了,说破膛就破膛了,即使是伤病员,肚子上划开上一两次还可以,哪经得起你三天两头折腾?各管各的山头,还不是为工程上的那点破利益?把各自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却把原本应该放在第一位的工作,放在了次要的位置上,李明桥最反感这个。有些时候,你占点公家的便宜,李明桥也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前提是,你得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干扎实干漂亮了,否则,你就最好别伸手。李明桥当场拍板,让自来水公司的经理和市政工程公司的经理停职检查,捎带把城建局负责市政工程的一位副局长也给撸了下来——该副局长从李明桥来蓟原赴任的第一天起,告状信就不断线。据说,城建局局长只是个傀儡,真正当家的就是这位副局长,市政工程上的事90%以上由这个副局长说了算。这次撤干部,李明桥有点杀鸡骇猴的意思,他没有跟县委书记杜万清通气,只是按法定程序,该政府内部处理的,县长办公会就决定了;该组织部管的干部,备好材料报县委常委会过会。书记杜万清也没有表示反对,默认了李明桥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