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6页)
听杨副书记这么一讲,旁边的人也都随声附和起来:”就是就是,万主任其实是个大好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什么时候说过别人的长长短短?汪书记你也太严厉了,你平时忍气吞声,是不是让下面的干部也都这么忍着憋着?不说实话不讲真话,实事求是在我们嶝江还要不要了……”
“好了好了,都不用说了,都是我的错,我明天登门去给老万赔个不是还不行?”汪思继终于打断了大家的话,然后转过身来对于阳泰摆摆手,像是叹气似的说,“老于呀,我这个常务副书记你也是知道的,也就是个窝里横。可我不这样又怎么办?嶝江的稳定总是得要的吧?不稳定又怎么发展?什么改革派、少壮派,那我是什么?窝囊派,受气派,擦屁股派!不能说嶝江的这些基层干部都是保守派,就只有外来的那些干部才是改革派吧?你说你在这儿好不容易才做好工作,他那儿七七七八八八一放炮,什么也给你搅散了。还有,我现在就给你们露个底,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夏中民现在正领着一个什么联合调查组,要挨个把嶝江大大小小的凡是他不满意的干部都查一遍,查案的人都是他的铁杆,在一个什么宾馆里,已经查了几天了。我刚才也问了刚从省里回来的市委书记陈正祥,他说他也不知道。你说这是在搞什么!你说说,这符合党的章程和原则吗?这眼里还有没有党的组织性纪律性?干部们都在这里拼命工作,他却在后面一个跟一个地打黑枪。夏中民是个干才,也不能说没能力没魄力,如果让他去一个大型企业,去一个人民团体,或者去一个社科类的理论机构,甚至去一个农业大县,林业畜牧业大县,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要在像嶝江这样一个工农业现代化程度都比较高的大市任主要领导,不论是驾驭能力还是组织能力,或者说从稳定人心稳定干部队伍的角度来看,就显得有些稚嫩,有些单薄,有些不太成熟。”
于阳泰默默地听着,想着,他突然感觉到,今天晚上的这顿酒宴,就好像是一个扩大了的当地党委的考察预备会和考察交流会,汪思继的这一番讲话,就好像差不多已经给这次考察定了调子。于阳泰甚至在预想着这次考察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如果真的最终拿出的是这样的一个考察结果,那几乎就意味着这次考察再一次地彻底失败。
马韦谨有些魂不守舍,不由自主地跟着齐晓昶来到嶝江大酒店,一直等坐到餐桌旁时,好像还没有闹明白,自己跟着这个他平时根本都不想说话的家伙来这儿究竟想干什么。
一个漂亮精致的小包间,几样新鲜可口、价格不菲的美味,一眨眼间就摆在了眼前。
确实是一瓶真正的极品五粮液,盖子刚一打开,就已是满屋飘香了。
马韦谨仍那么默默地呆坐着,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他自己在追问着自己。是不是就是因为眼前这个真正的小人就要成为主任,就要成为自己的上司了,他才这样听话顺从地跟着来了?
齐晓昶的年龄真的不大,刚刚三十出头。在马韦谨眼里,几乎还是一个毛头小子。而且还是个头上长疮、脚底流脓、里里外外都坏透了的毛头小子,简直就是一个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五毒俱全、无恶不作的流氓无赖!然而这个流氓无赖,竟然几起几落,最终混成了嶝江市委办公室主任,就要骑到他头上来了!如果真让这样的一个人当他的顶头上司,马韦谨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就是死也咽不下这口气!
这个齐晓昶一没学历,二没军龄,三没任何本事特长,纯粹就是一个街头混混。后来不知怎么就去了街道办事处,干了两年,因为嫖娼赌博,被留职察看。两年后,也不知处分解除了没有,三跳两拐,谁也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摇身一变,竟然当上了江北区城西镇办公室副主任。还不到一年,竟然又入了党。两年后,就被提升为城西镇办公室主任。紧接着,也就是再次即将被提拔时,又一次东窗事发,因涉嫌贪污、挪用公款和生活作风问题,再一次受到党内和行政记大过处分。处分后,居然不降反升,半年后,竟调至东关镇被任命为副镇长。任副镇长不到两年,就在即将被提升为江北区吴右乡乡长时,再一次被人告发,因在公路建设中涉嫌索贿受贿和“包二奶”等生活作风问题,被停职检查。再后来,竟然不了了之。沉寂了还不到一年时间,便被调进了嶝江市委办公室,任职为正科级干事。跟马韦谨这个干了几十年办公室的老副主任竟然是一个级别!
齐晓昶虽没别的什么真本事,但有一样本事,不仅颇受领导赏识,而且谁也比不了。那就是善于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特别是能说会道,巧舌如簧,尤其是在酒场上常常是甜嘴蜜舌,妙语连珠,巧发奇中,应对如流。荤段子,顺口溜,一套一套,有板有眼,连讲三天三夜也不会重样。该止则止,当发则发,既能让领导听得心花怒放,乐不可支,又能让领导感到进退得体,不失身份。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在一片笑逐颜开之中,领导的尊贵和威严并不会受到丝毫损伤。特别是这个齐晓昶的酒量了得,中午喝了晚上再接着喝,一顿七八两,甚至还可以更多,连喝三天也绝不会说醉话、瞎折腾。所以一般有了什么大的接待任务和重要的活动,领导们都喜欢带上他,陪吃陪喝便成了他主要的日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