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6页)
望着龙岸逃也似的背影,朱怀镜内心很歉疚。但他只好暗自歉疚了,不能让外界知道他不赞同陆天一的做法,更不能让外界以为他支持龙岸告状。套用西方一种常见的幽默表述,官员们最讨厌三件事:第一件是告状,第二件是告状,第三件还是告状。而目前官员最喜欢讲的三句话:第一句是加强法制,第二句是加强法制,第三句还是加强法制。
晚上朱怀镜要去舒畅家吃饭。下班时,赵一普早就在车边候着了。朱怀镜说要上朋友家去玩,不用陪了,小杨送送就行。赵一普点头笑笑,伺候着朱怀镜上了车。直到轿车开出老远,赵一普才回头走了。似乎轿车的尾灯就是双眼睛,唯恐它们看到他不恭敬的样子。
地委机关到物资公司本来不远,路上却很费事。交通管理太乱了,机动车、人力车、行人,挤作一团。卖菜的小贩也将摊担移到路边,好向下班的主妇们兜售。坐车就比走路还要慢了。杨冲急得直骂娘,骂城管办和交警队是吃干饭的。朱怀镜心里急,嘴上不说。这些不是他分管的事儿,不好多嘴的。
几分钟的车程,花去了二十多分钟。朱怀镜在舒畅那栋宿舍前下了车,打发杨冲回去了。他径直上了舒畅住的四楼,刚到门口,门就开了。原来舒畅早就站在阳台上望着下面了。只见舒畅穿着宽松的休闲衣,倚门而笑:“你好慢啊,就用屁股磨都早该到了。”舒畅说。
听着舒畅的嗔怪,朱怀镜感觉舒服。“梅次街上没有一天不堵车,”他又问道,“就你一个人在家?”
“我把孩子送到外婆家去了,就我们俩。”舒畅飞快地瞟了他一眼,目光就躲向了别处。
朱怀镜背膛一热,问道:“孩子几岁了?男孩女孩?”
舒畅说:“男孩,九岁了。你喝什么茶?我这里有上好的乌龙茶,原先的老同事从福建寄过来的。我最近喝玫瑰花茶,这罐乌龙茶还没开封哩。”
朱怀镜说:“那就试试你的乌龙茶吧。玫瑰花茶有什么好喝的?我想象不出。”
舒畅笑道:“说法倒是有,玫瑰花茶养颜的。”
他玩笑道:“你这么漂亮,还养什么颜?”
舒畅红了脸,说:“都老太婆了,还漂亮!你坐吧,我去炒菜,马上就好。”
朱怀镜说:“就我们俩,吃不了什么,随便炒两个菜就行了。”
舒畅说:“行。其实我只是想尽个心意,我哪炒得了什么好菜,你喜欢吃什么菜?”
朱怀镜玩笑道:“我胃口粗糙,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人。”
舒畅听罢,脸一红,笑了起来。
朱怀镜问:“舒畅你笑什么?”
舒畅仍是笑,说:“没有哩,我没笑什么。”
朱怀镜摸摸脑袋,说:“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
舒畅笑着说:“你说不吃人,我就想起一个笑话了。唉!不说了。”
朱怀镜急了,“你别卖关子,说嘛。”
舒畅拿手掩着嘴,又笑了一阵,才说:“你可别说我呀!一对新婚夫妇,度完婚假,先生去上班,夫人还在家休息。夫人问,你今天想吃什么?先生端着夫人的下巴说,想吃你哟!结果先生下班回来,见夫人光着身子在客厅里跑步。先生吓了一跳,问你这是干什么?夫人说,我在给你热菜呀!”
朱怀镜装作没事样的,哈哈大笑。他没想到舒畅居然能说这种半荤半素的段子。舒畅笑着,就去了厨房。朱怀镜问:“参观一下你的房子行吗?”
舒畅在里面应道:“小门小户的,有什么好参观的。”
房子只有两室两厅,不算太大,家具也简单,可所有陈设都别致得体。要挑毛病的话,就是客厅那架钢琴似乎放置得不是地方。那是客厅不太宽敞的缘故。他随便看了看房子,就推门进了厨房。舒畅回头笑道:“拜托你坐着吧,你看着我,我就慌了,哪炒得好菜?”
他说:“真的,你随便弄两个菜就是了。”
“好吧好吧,我只弄两个菜。你先去坐着,不然两个菜都弄不好了。”
朱怀镜回到客厅,打开电视,《新闻联播》正好报道一个领导干部腐败的案件,名字没听清,只听见说这位倒霉蛋身为领导干部,视党纪国法于不顾,大肆索贿受贿,公然卖官,沉溺女色,生活糜烂……没有听完,朱怀镜就换了频道。这是一档环保节目,介绍美洲神奇的动物世界。他一下子就沉浸其中了。他很喜欢看动物节目,同儿子差不多。看动物节目比看人的节目轻松多了。又想今天舒畅像换了个人,有说有笑,毫无顾忌。他自己也不拘谨,就像回自己家里似的。
只一会儿工夫,舒畅就端菜上来了。一盘腊肉片煎金钱蛋,一碟凉拌竹笋丝,一碗清炒豌豆尖,一罐老姜乌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