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9/14页)

31、高志强和戴看兰在橘颂公园和翡翠居里呆了几天,就好像进了世外桃园,真有点乐不思蜀,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进入人家的视线。而且有一篇关于高志强购买豪华别墅,供自己和情妇淫乐的材料摆到了省委领导的桌上。这篇材料不同于一般水平的告状信,不仅逻辑缜密,叙述详尽,而且文采斐然,不乏春秋笔法,一看就知道出自造诣颇深的文人之手。那么这个文人是谁呢?

这事还得从郭家冲石膏矿事件之后受到处理的那几个人说起。当时紫东区的周书记和被郭宝田称为孙麻子的孙区长,跟雷远鸣一样都停了职。但后来雷远鸣因高志强多次去省里游说而官复原职,周书记不是直接责任人,挨了个处分后调到一个偏远县做了副书记,只有孙麻子由于与案子有直接关联,虽然免去刑事责任,却被实行双开,即党籍干籍都被开除。孙麻子觉得委屈,心想当初的防范措施那么严密,怎么一下子便被省报的宾记者获知,披露在媒体上?孙麻子四处暗访,终于弄清起因就在高志强以及郭宝田和郭三那里。他找到雷远鸣,把前因后果一说,雷远鸣也气得咬牙切齿,叫他采取必要的行动。后来孙麻子又了解到高志强和戴看兰的特殊关系,就跟雷远鸣商量,要把这事整成材料,告到省委领导那里去。两人都不太通文墨,写不出像样的材料,又不好让秘书或一般人代笔,怕走漏风声,打草惊蛇。那么找谁好呢?雷远鸣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便是现任文化局副局长佘祖斌。

提起这个佘祖斌,雷远鸣跟他还有一段非同一般的交往。那是几年前了,当时雷远鸣刚刚升任分管党群的市委副书记,有一天市委组织部长跑来向他汇报说,省委组织部刚刚打来电话,严部长下周到临紫市来检查视察工作。雷远鸣立即给文书记打电话,作了汇报。文书记当即做出指示,接待工作由组织部具体安排布置,但为了显示临紫市班子紧密团结和对省委领导的尊重,常委一班人特别是几个书记都不能离开临紫,一齐参与汇报,请雷远鸣事先跟各位打招呼。

要放电话时,文书记又说:“我自始至终会陪同严部长的,但你分管组织工作,接待工作虽然是组织部具体安排布置,但责任人是你,接待不周,或者严部长不满意,我拿你是问。”雷远鸣点着头说:“文书记您放心吧,我一定负责接待好。”心里说,你不说,我也是知道的,省委组织部长来了,我不负责接待好,我不是猪是什么?

接着雷远鸣就和组织部几个部长关起门来,就如何接待严部长的事,认认真真研究了一个上午,拿出了一个十分周到的切实可行的方案,从警车接送到汇报情况到检查视察到吃喝拉撒到下棋打牌,都一一做了规划和安排,并责任到领导到个人,只等严部长一到就付诸实施了。在落实接待和等候严部长到来的那些日子里,雷远鸣什么地方也没去,只在组织部和宾馆之间来回跑,另外就是到下面县里的一个社教点上看了看,嘱咐他们把清洁卫生和文字材料弄好,如果有一处让严部长不满意了,就撤销县委书记的职。

过去雷远鸣虽然也跟严部长打过不少交道,但对他却研究得并不太多,因此接待工作准备得差不多了,雷远鸣就取下办公室那些堆放在铁皮柜子上的报纸翻起来,看有没有关于严部长的报道。很快雷远鸣就找到几条有关严部长检查视察某某基层党组织建设情况,调查研究某某地方干部工作作风的报道,却都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看不出严部长的什么风格和好恶。

雷远鸣有些失望,把报纸扔一边,跑去问组织部长。组织部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严部长作风严谨,工作扎实,每到一处,不仅仅听汇报看材料,还喜欢深入一线视察现场,寻根究底。雷远鸣只得又悻悻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望着窗外的一棵樟树发愣。这时秘书送进来一把报纸,放到他桌上。雷远鸣在报纸上瞥了瞥,心里骂道,这臭报纸有什么用?尽是些表面文章,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生了一会儿气,一只手又习惯性地向那堆报纸伸了过去。刚把打开报纸,有三个字就跳入他的眼帘,竟然是严部长的名字。只不过这一回严部长名字的位置与以往有不同,不是用粗体字赫然写在标题上,而是署在标题和正文之间的空档处,这说明文章是严部长写的,或至少是以他的名义发表的。雷远鸣就开始读那篇文章,不想那文章不谈工作,也不谈党务,竟然是与组织工作毫不相干的山呀水呀之类,文绉绉的。

平时雷远鸣最不喜欢这类山水闲文,觉得纯粹是那些没正经事儿干的酸文人,吃饱了撑得难受,故弄玄虚,无病呻吟,塞给报纸占版面的,打死他都不会瞧上一眼。但现在见严部长也写这种文章,白纸黑字地登在省里的党报上,便再也不敢这么认为了。雷远鸣当即满怀虔诚,读起严部长的作品来,竟然还读出了一点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