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第3/3页)

“为什么?”大玄轻轻地笑,“因为你在向我祝祷。”

……

太阳星上,白帝摄来残袖。世诸天神,并非独行。

“吾可定之。”他说道。

道有所缺,动摇天地之基。白帝是天地间刚猛最定之道,是无常中的恒常。虽无法弥补天地之缺,却可以稳固被动摇的道。就像钉牢缺口旁的石砖,使它们不会因为那缺口而松散动摇。浑沌再难以道之缺来侵蚀天地,他的道便无法增长。

但浑沌并不只依靠于此。

“他在梦境的领域折腾得不小,看样子像在找什么,你们知道吗?”水相道。她掌虚实之道,一经复苏便觉察了梦境领域当中的异常。

浑沌曾谋算诸天神,自然知晓他们所掌之道。如今既知水相已醒,却仍未放弃在梦境领域当中的手笔,那只可能是他想要在梦境当中寻找的东西在他心中更重要。

诸天神神念一碰,见其他天神并无线索,水相便道:“我来处理。”

“天地因劫受损,我可以修补。”方才复苏的化芒道。

天神以道为身,他们的复苏,便能够稳固天地。化芒复苏时的那一场雨,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对天地的润泽。劫气以消亡损世,他所掌之道绵延不绝生机洋洋,更适宜此事。只是……

“天地之损,怎么会到了这个程度?”化芒问道。以他的所感,天地所受到的损伤,不该严重到这样的地步才是。但他沉眠了十二万年,不知是否有其他缘故,只好问向太阴与炎君。

炎君沉默着,片刻之后,太阴叹道:“我亦不知。”

他们的目光不由落在那节残袖上。

也许和大玄有关,也许和他无关,但他们谁都不能确定。

那一眼当中的轮回在太阴神念中翻腾,撕裂出众生的苦与恶的一角。她闭了闭眼,道:“我回去寻找他。”

而人间与幽冥,仍旧交给炎君。

在从太阳星中离开之前,这一直未曾开口的神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敌人,是吗?”

……

石坛已成了木坛。

似有苍茫古老的铃乐响起,乐中唱诵着古老的祭歌。

……世有地府,审断因果。九泉九狱,判罪洗孽。怨哀有告,善恶结果……

岁月悠悠,沧海可成桑田,轮回无常,飞禽变了走兽。

大地之上曾为求因果公正而立起的一座座祭坛又一座座崩塌,祝祷者虔诚的祈念在轮回里被遗忘改变,愿有玄冥地府清正因果的玄清教已经破灭,古老的祭歌再也没有响起。

只剩下与众生结契的神明仍坐在这里,似乎也变了模样。

但也仍有未变的东西。神明仍执着他的笔。

那是他的指骨,为众生而舍的。

大玄坐在那里,带着不变的笑。

无论你们信奉我或不信我、亲近我或畏惧我、敬爱我或憎恶我,我与你们同在。

“这不是你的所求吗?”

胥桓明悟了他的答案。

在浑沌开始摆弄他的命运之前,属于他的一切都已经被那黑暗吞噬殆尽,在浑沌摆弄他的命运之后,他的一切都留下了被操纵的印迹。

斩断一切,不需要操纵他的提线,也不需要救命的绳索,哪怕无所凭依。他为自己选择了方向,就向下坠落,坠到深渊之底。

然后,斩开那个躲在深渊里摆布他命运的存在。

这难道不是他的所求吗?

大玄站起身,残骨、病狼、老人追随在他身后。

胥桓独自站在旷野,他的命已归属于他自己。

于此恶世,生老病死,无不是苦。由苦生恨,以恶消苦,无不是罪。

他们不需要救度。

“这个世界的道之缺在浑沌,浑沌之道的缺又在哪里?”

神明转身离去,木质的祭坛在他身后燃烧。

我原谅你们的背弃、宽恕你们的贪婪、理解你们的私心。

因为这一切,终将归复空无,如大火之后的白地,如此洁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