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宫闱变(第5/6页)

朱颜不知道怎么说,那边白王已经从案几上拿来了笔墨,在帝君病榻前展开。北冕帝不再和她继续说话,努力撑起了身体,断断续续地口述了这一道旨意。赤王捧墨、白王挥笔,在深宫里写下了那一道改变整个空桑命运的诏书——

“青妃心怀不轨,竟于病榻前意欲谋害。特赐其死,并褫夺时雨皇太子之位,废为庶人。即日起,改立白皇后所出的嫡长子时影为皇太子。钦此。”

这样简单的几句话,却是惊心动魄。

白王和赤王一起拟好了诏书,拿过去给北冕帝看了一遍。帝君沉沉点头,抬起眼睛再度示意,赤王连忙上前一步,将旁边的传国玉玺奉上。北冕帝用尽力气拿起沉重的玉玺,啪的一声盖了下来,留下了一个鲜红刺目的印记。

废立之事,便如此尘埃落定。

“好了,现在……一切都看你们了。”北冕帝虚弱地喃喃,将那道诏书推给了白王和赤王,“我所能做的……咳咳,也只有这些了。”

两位藩王面面相觑,拿着那道诏书,竟一时间无法回答。

今天他们不过

是来请求赐婚的,却骤然看到青妃横尸就地,深宫大变已生。事情急转直下,实在变得太快,即便是权谋心机过人如白王,也无法瞬间明白这深宫里短短数日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那一道御旨握在手里,却是如同握住了火炭。

白王毕竟是枭雄,立刻就回过了神,马上一拉赤王,双双在北冕帝病榻前单膝下跪:“属下领旨,请帝君放心!”

这一声出,便象征着他们两人站在了嫡长子的那一边。

北冕帝看到两位藩王领命,微微松了一口气,抬起手虚弱地挥了几下,示意他们平身,然后回过头,对着深宫里唤了一声:“好了……咳咳,现在……可以传他们进来了。”

谁?朱颜不禁吃了一惊,以为帝君是对守护在侧的两位空桑剑圣说话,然而一转头,却看到站在帷幕后的两位剑圣微微侧身,让开了一条路——房间的更深处有门无声打开,两个人并肩走了出来。

他们穿过重重的帷幕,一直走到了北冕帝的榻前,无声无息。

在看到来人的一瞬,所有的人都惊呆在当地!

“你……”朱颜嘴唇微微翕动,竟是说不出话来,“你们……”

是的!从最深处走出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司命——而那个消失几日的老人,此刻竟是带着九嶷神庙的大神官、帝君的嫡长子,一起出现在了这里!

师父!是师父!他竟然来了这里!

朱颜在那一瞬几乎要惊呼

出来,却又硬生生地忍住,不知不觉泪已盈睫。

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重新出现的时影却已经有些陌生了。他没有再穿神官的白袍,而是穿着空桑皇室制式的礼服,高冠广袖,神色冷静,目不斜视地走过来,甚至在看到她也在的时候,竟然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隔着帝君的病榻,她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千言万语梗在咽喉,嘴唇动了动、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时影没有看她,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眉宇之间复杂无比,低声唤了一句:“父王。”

北冕帝苍老垂死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似乎有火光在心底燃起,竟被这两个字唤回了魂魄。

“你来了。”他勉力伸出手,对着嫡长子招了招,“影……”

时影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在父亲的病榻前俯下身去。北冕帝吃力地抬起手,枯瘦的手臂无力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老人抬起眼睛端详着自己的嫡长子,呼吸低沉而急促。

忽然间,有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流下来。

“原来……你是长得这般模样?很像阿嫣。”北冕帝喃喃,细细地看着面前陌生而英俊的年轻人,语音飘渺虚弱,“虽然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咳咳,但我记得,她的眼睛……也是这样的亮……就像星辰一样。”

“是,”时影面无表情地看着垂死的父亲,声音轻而冷,“听说,她到死的那一瞬、都不曾瞑目。”

这句话就像是匕首插入了北冕帝的心里,老人脸色也是忽地煞白,抬起来想要抚摸儿子脸颊的手顿住了,剧烈地颤抖着,半晌没有动。

“何必说这些?”大司命看了时影一眼,神色里带着责备。然而万里外归来的皇子却神色冷淡,隐约透露着锋锐的敌意。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咳咳……”北冕帝颓然地放下手,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身体都佝偻一团,“整整二十几年……我们父子之间相隔天堑。咳咳……事到如今……夫复何言?”

他吃力地抬起手来,将一物放到了时影的手心:“给你。”

即便是冷定如时影,也不自禁地动容——放入他掌心的是一枚戒指:银色的底座上,展开的双翼托起了一枚璀璨的宝石,耀眼夺目,灵气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