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抢劫(第4/5页)

厉斗量性子直爽,胸怀气魄均是一等一的豪迈。见李珣施礼,也不刻意推辞,道一声“罢了”,旋又笑道:“我也只是推了一把,若非你先前用言语将他挤兑住,以他缠人的性子,哪能轻易罢手。

“嘿,可惜我没你这份好口才,东奔西走数月,却没有半分用处!”

言罢,眉宇间忧色更深。李珣心里和明镜似的,这时候却只能装糊涂,垂手敛目,闭嘴不言。

厉斗量见他的神情,知道自己也是急得狠了,抓着个小朋友也来诉苦。自嘲一笑,冲李珣挥了挥手:“这两日北齐山周围不太平,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对了,若你那闪灵儿师叔有闲,请她去水镜洞天一趟……嘿,尽尽心力吧。”

李珣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脸上也恭恭敬敬应了,向厉斗量再行礼之后,转身离开。路上再没有什么麻烦上门,他顺利回到宗门驻地,但在找明玑回覆时,却听到这么一个消息。

“出去了?什么时候?”

将注意力从对小婴宁安危的猜测上移开,灵吉挠挠头皮,回想道:“你走后不久吧,说是去找老朋友,怎么了?”

“老朋友?算了,也没什么大事。”

李珣不以为意,又去找明惑,请他代明玑去了。把事情都办好之后,李珣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

回到师兄弟身边,看他们如咬牙切齿地诅咒拐走婴宁的“魔头”、再随声附和吗?李珣觉得自己已经没了那份做秀的耐心。

所以,他远远地避开了正在讨论的师兄弟们,在宽敞的精舍院落中转了几圈,看着天光一点点地消减下去,他觉得,自己的心境也随之灰黯无光。唯一有区别的是,第二天清晨,天光还会亮起,而他则将再没有机会了。

靠在周边的院墙上,听着前方传来隐隐的话音,激奋、高昂、冲动,李珣尝试着倾听,然而仅仅数息,他便过耳不闻。因为那是在灵魂层面的疏离,他和那些师兄弟们已经找不到情感上的契合点,只能冷冷旁观。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无比的孤独。

孤独的感觉一发而不可收拾,有如涌涨的潮水,在沙沙的拍岸声中,漫过灵台,又奔流而下,冲刷着肌体的每个角落。潮水寒冽,幽无迷幻中,似乎要把他的灵魂冻僵、凝固!

他本能地拒绝这种变化,可是突来的情感潮水无可抵御,他仅有的一线灵明,也在冰冷深寂中沉浮挣扎,直至没顶。

他呻吟一声,贴着墙,软软地倒了下去。凹凸不平的墙面和他背心磨擦,细碎的痛感一直延伸到后脑处,眼见就要坐倒在地,一块特别突出的石块将他的后脑狠撞了一记。

他怔了怔,身子本能地上挺,也就在肢体的无意识紧绷下,心中似乎“卡嗦”一声响,心窍外面严密的封锁就此崩开了一道缝隙。

滚烫的血浆像是喷发的火山,再没有障碍能够阻挡。锁控着“不动邪心”的封禁一条条崩溃,惊人的热量以心窍为中心,膨胀开来,刹那间将冰冷的血液蒸至沸腾!

“唔!”

李珣猛地咬破了嘴唇,将喉咙里翻腾的咆哮声硬压了回去。他伸出手,扶着院墙,勉力撑起身子,在原地僵了一下,忽然后翻,跃过仅有丈许的外墙,落在精舍之外,踉踉跄跄地跑开。

他没有御剑腾空,只是凭藉两条腿,高一脚浅一脚地前进。虽然黑夜已经降临,漆黑的夜色却没有给李珣造成任何困扰,不管是嶙峋的怪石还是横出的树枝,包括地上爬动的小虫,都被他收入眼中。

然而,这些东西,无一例外地被蒙上一层淡淡的血影,随着身体的移动,视界中所有的一切,像是被血流冲刷,扭曲变化,妖异之至。

不知走了多远,眼前景物的扭曲程度更加严重,李珣只觉得连整个天地都在晃动、崩解,从中流淌出来的,便是那永无休止的血红色浪潮。

他的肢体不住地颤抖,因为在皮肉包裹之下,汹涌澎湃的血流已经燃烧得快要炸开了!

依靠最后一点灵明,他驱动体内的“同心结”,发出信息,再抖抖索索地拿出“无颜甲”,覆在脸上,将外袍反穿,做完这些的时候,他全身骨节都在咯咯作响,体内纵有可毁天灭地的伟力,他却再也控制不住半分!

脚下一软,他摔倒在地上,好像压折了一棵小树,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疼痛。恍惚中,在心底深处,有一头凶兽纵声长嗥。嗥叫声透过胸腔,震动声带,让他再也忍耐不住,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怪响,与嗥叫声共鸣。

火流终于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然后轰然爆开,无可抵御的伟力瞬间拔升了无数个层次,催毁所有、吞噬一切。

在此刻,甚至连记忆也被燃烧殆尽,李珣只感觉到那没有上限的火热,他的灵魂被这热量充斥着,融化、变形、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