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幽禁(第4/6页)
听她说得轻描淡写,李珣本不赞成,可是听到“权衡取舍”四字之时,心中一寒,倒是忘了反驳。
古音则接着说下去:“只有如你与叔父这般,有来无往,恨得莫名其妙的,才是绝大难题。欲杀无用、欲哭无泪,便是要找个发泄的口子也难。更何况……嗯,我这回冒了好大的险!”
听她话中有未尽之意,李珣为之大皱眉头,实在是搞不明白,古音究竟知道了些什么。
而现在,她又要引自己去何处?
此时,那如水晶宫般的水道早已走完,两人已在湖底更深处,这里光线更暗,只有两侧石壁上三三两两的夜明珠,发出青色幽光。
李珣发现,这里温度比外界要低上太多,而且,随着二人位置的加深,温度也就越来越低,隐隐寒气透肤刺骨,十分厉害。
好像也察觉到了李珣的心思,古音随口解释道:“再向下约百丈,便是北海泉眼之一,此处水气渐消而寒意渐长,穴眼周围更有万载玄冰,经年不化。寒意封血脉,透骨髓,倒是炼制法宝的好材质。”
说话间,她身形倏止。
李珣反应很快,亦停住身形,举目望去,前面好像挡着什么东西。
随着眼睛对光线的适应,他很快看清楚,那是一扇铁门,与甬道齐宽,将这通路堵得严严实实。
上面刻着些应是禁纹的纹路,沉沉的寒意便从铁门后面透过来,堵得人喉咙发紧。
“这是……”
“监牢。”
两个字便如冰珠般从古音唇齿间迸出来,铮铮寒气,令李珣身上一紧。
他皱起眉头道:“古宗主莫不是请我坐牢来了?”
“哪有的事。我之前不是说么,请你来看这落玉湖下新得的一景,因为立这监牢,堵塞了泉眼,去了湖上一景,但我想来,能新得此景,却也是值得的。”
古音微笑着走上前去,将纤手放在冰冷的铁门上,随着气机几次移换,铁门上诸般纹路微微一亮,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吱”声中,向一侧移开。
滔滔寒潮,彷佛一头被饿极了的猛兽,咆哮如雷,轰然冲出,瞬间将甬道充得满了,温度更是向下狂掉。
直面这寒潮,古音重伤未愈,不由得呛咳两声,但很快她就缓过气来,侧开身子,让李珣看到铁门之后那片景色。
“冷锁乌金链,寒勾玉美人。这道景致,你可还满意么?”
她没有得到响应,只因为此时的李珣,已经彻底冻结了。
铁门之后,是一个冰室。
说是冰室,其实就是玄冰之中开辟一个五尺方圆的地方,为的就是安置冰室之内这位青衣佳人。
纵然有室外明珠照亮,李珣仍看不清她的面目,因为这女子垂首跪坐,长发垂流,遮住了她的脸。
而在她两肩侧上方,两条手指粗细的乌金锁链从半透明的冰壁下垂落下来,锁链末端嵌着两只玉勾,而玉勾尖端,则将女子皓腕一发穿透,将其拉高抬起,分张两边,由此牵动这青衣女子,两臂侧翻抬高,永受这吊坠之苦。
寒潮在狭小的空间内呼啸来去,吹荡着细细的锁链,牵动着女子手臂来回轻晃。
彻骨的寒流已经将玉勾与她手腕皮肉冻在一起,一眼看去,竟分不清何为皓腕,何为玉勾。
若不是女子口鼻间还有些微热气溢出,李珣必认定她已是一具冻尸,这也让他僵硬的身子慢慢有了感觉。
耳边传来古音的低语:“自从六十一年前辟得这冰室,便将她移入其间,再没有出来过,但现在,她过得似乎还不错。”
李珣没有说话,眼睛仍直勾勾地盯在青衣女子身上,古音目光瞥过他无意识间握紧,且在发颤的拳头,因冰冻而再度苍白起来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你看到她不吃惊吗?一位声称闭死关的宗门前辈,竟然被锁于北海泉眼之上,受这寒潮冰冻之苦,这不比家叔的死讯更来得惊人?”
李珣的脸色也如古音一般,苍白了下去。但古音的低语依然回荡在他耳边:“果然……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算计的,但事已至此,我们终于把所有的盖子都揭开了。你恨吗?”
“……不”
连李珣都不知道这个“不”字是什么意思,他唇间吐出这字之后,气息匀了一会儿,才能继续说下去,却是惜字如金,只喃喃道:“何至于此?”
古音妙目顾盼,在室内外二人脸上打了转儿,方笑道:“你不明白?叔父已是那种模样,这位一心要当我婶婶的,又怎会善罢罢休。也只好锁她在这儿,借着寒气清清脑子。”
顿了顿,她又用极微妙的语气道:“怎么,心疼了?”
“不,我是说……绝妙!”
李珣的声音收得尖了,又拉出一个怪异的长调,他像是在加重语气,又像中了疯魇,脑袋脖子都在无意识地晃动,只有他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死死盯在青衣女子身上,拔都拔不出来:“这法子,妙极了……我为什么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