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夺白猿,齐相聚(中)

月光下,少年僧人仿佛一只白鹞,双臂展开时,流风呼呼,一人一马犹如一阵青烟穿梭在两军阵前,斩魔棍下血海尸山,在月光下凝结成晶块,好似一面面妖邪的镜子映上少年妖邪而俊美的容颜,说不出的阴森妖冶。

暗中和王室子弟联盟,他终于能够带着僧兵走出倾天寺,走出秦都,走入烽烟渐起的乱世。

不惜得罪一众首座,不惜犯下杀戒,不惜背负骂名,只为马踏疆场,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佛前苦行僧究竟为了什么。

有人说这是神僧临走前的安排,也有人说这是因为无华和齐人有仇。秦国神僧德高望重,只修禅,不入世,又怎会为了秦王之欲参与天下征战?而无华更是神僧从小收养,此前十八年只出过一次倾天寺,又岂会和齐人结仇。众说纷纭,无华始终闭口不提,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

千顷古刹,万僧齐参佛,连带着秦国芸芸众生也行佛礼,念佛经。

满国皆佛,可身为秦国神僧唯一传人,倾天寺护法的无华却愈发觉得孤单。行于佛香缭绕的寺庙中,面对满目佛尊,他总会生出一丝令他无比后怕的异样感觉——满国赤子心虔诚经,却独有一个异类,那就是他,懂事以来便独坐佛前的苦行僧。

无华有一个秘密,一个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的秘密,就连如师如父的秦国神僧他也没告诉。每当夜深人静时,他从经书禅音中抬起头,总会觉得有许多双眼睛正盯着他。那些目光来自四面八方,或是冷冽,或是端庄,或是讥讽,或是不屑,就好似匍匐在夜色下的毒蛇豺狼,看得他不寒而栗。

佛子僧人们早已入睡,无华所在的孤院廊徊中,唯一不用睡觉的也只有那一尊尊睁大双目,脸上挂着怜悯之色的佛像。

有多少次无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想抓起身侧的斩魔棍,将那一尊尊不知真身藏在哪个旮旯角落的佛祖们打砸成碎片,可斩魔棒是用来斩妖除魔的,岂能用来杀佛?

我究竟来自哪里?我的父母又是谁?这世上没了父母的人太多太多,为何师父偏偏选中了我,让我独坐佛前,苦参着永远也无法参透的佛经?

无华宁愿他没有超然显赫的身份,宁愿没有修行之人艳羡的无底洞,可事已至此,命运无常,他也只能接受这一切。他最羡慕的人是安伯尘,有一双父母,有简单的身世,还有许许多多可以实现的愿望。就连那个穿布鞋的家伙,无华也自认他比自己命好,同样没了爹娘,可至少张布施曾经有过,他还能记起在烛灯下通红着双眼为他编制布鞋的娘,记得他们的音容笑貌。唯独自己是个从一开始便什么也没有的人。别人入世为了修行,为了磨砺道心,而我,只不过是想离开那座空寂孤独的寺庙,离开满是异类的国度。

西江岸边,少年僧人舞动斩魔棍,率领他手下的千二僧兵将这队胆敢侵扰秦国边地的三千齐军切割成十七八截,结阵屠之。

无华杀得酣畅淋漓,也只有打架杀人时,他才能忘记那些要命的佛经、禅音,忘记倾天寺里的孤单。

不多时,三千齐兵只余七八百,主将早被无华斩杀,此时队形不整,军心涣散,最多再过三柱香便能全部杀光。

可就在这当口,无华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背后传来,前一刻还在百步外,下一刻已到身后。

无华正和十来名齐军缠斗,斩魔棒劈挑甩挡,化作道道残影,可势头却已然用老,来不及撤回。

冷冽的杀意直刺背心,这种感觉就好像寺庙夜里的那一道道目光,让无华心头好不舒服。

倾天。佛怒!

暴喝一声,有着绝世俊颜的少年倒起身体,双腿在上,斩魔棍在下,悬于半空,神色肃穆端庄,有如金佛垂天。

梵音自斩魔棍铜铸的杵头处响起,流金奔涌,青火中妖娆舞动着一颗颗金色佛沙将那十来名齐军淹没,一颗佛沙重一斤,三千颗佛沙便是三千斤,分成十份拂扫过齐军。

风沙落定,那十命齐军笔直的立于马背,皮肉皆已被佛沙带走,只剩皑皑白骨。

弹指刹那间秒杀缠斗着的齐军,此时无华的身体还静止在半空,下一个弹指,他旋身倒转,冷冷盯向扑杀而来的鬼面刺客,额心竖目睁开。

“我佛慈悲。”

竖目中光晕流转,黑白分明,内中藏着奇异的光芒笼罩向鬼面刺客。

鬼面刺客双臂当前,方一接触到那柱目光,便觉臂膀发麻,僵硬着难以动弹。

“好妖僧!”

鬼面刺客不惧反笑,紧闭双眼,单凭感觉掣起蝉翼刀直劈向无华额心竖目。

剧烈的吸力从刀剑隔空降来,无华竖目发痛,只好闭起,可那一眼已然为他争取到回力的时间,即便不用天眼也丝毫惧,再者,天眼只能在保命时候使用,若用多了反会祸及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