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大雪寒风 高山消霸气轻怜蜜爱 冰塔救佳人(第9/11页)

唐晓澜歇了一会,气力稍稍恢复,这时风雪已止,天朗气清,翘首望上去,珠穆朗玛峰的顶峰亦清晰可见,然而他还没有上到一半,上面还有一道更高更陡的悬岩。而且在长长的冰雪斜坡上,白雪点缀着狭窄的裂缝,就像树叶的脉络一样,遍布在冰坡上,要是在这冰坡上爬行,稍一疏神,就会堕下裂缝,永埋冰底。不要说唐晓澜现在已是精疲力竭,即算在一如平时,要在这冰坡之上爬行,也是奇险万分!唐晓澜叹了口气,不由得他不向珠穆朗玛峰低头,放弃了征服珠峰的梦想。

唐晓澜解下了提摩达多那条长可丈许的铁链,正在筹思下山之法,忽听得上面隐隐有人呼唤。仔细一听,竟像是叫唤他的名字!

唐晓澜心头一震,失声叫道:“瑛妹,瑛妹!”精神陡振,又向上面爬行了十多丈,抬头一望,果然是冯瑛坐在上面,但见她云鬓松乱,衣裳上一点点的血迹,不问可知,那也是被冰雪刮损了身体所致的了。冯瑛低声叫道:“晓澜,是你吗,快来救我!”冯瑛的内功已得天山前辈剑客易兰珠的衣钵真传,比唐晓澜还稍胜一分,平时用“传音入密”的功夫,百丈之外,亦可与唐晓澜谈话,有如面对,如今两人的距离不过十来丈,声音听来已是微弱之极,显然也已是精疲力竭的了。

唐晓澜出尽平生气力,再向上攀登数丈。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然而唐晓澜再也无力向上攀登了,忽的脑筋一动,将那条铁链向上抛出,冯瑛一手抓着铁链,将唐晓澜拉动几步,唐晓澜也用力支撑着冰块,好不容易翻上悬岩,和冯瑛坐在一起,歇了半天,才说得出话。

冯瑛微笑道:“和你在一起,即算死在珠峰,亦可瞑目。”唐晓澜惊道:“瑛妹,你怎么啦?是刚才的雪崩伤了你吗?”冯瑛道:“没什么,我躲在岩石缝中,总算避过了这场灾难。刚才我听得有人惨叫,还以为是你呢!我只被冰雪刮伤了一点皮肉,可是我的气力已经完全没有啦,看来是下不去了。”唐晓澜苦笑想道:“我何尝不是如此!”其实他因为曾救治金世遗,费了许多精神气力,爬至此处,精疲力竭的程度,已是比冯瑛更甚了。但为了安慰冯瑛,只好在无办法之中想办法,说道:“咱们若是各自下山,自是奇险万状,两人相互扶持,或许能平安下去。这条铁链倒是可以大派用场。”

两人又歇了一会,吃了一点干粮,趁着天色未晚,正想冒险下山,忽听得高处有人长啸,唐晓澜跳起来道:“咦,是吕四娘!”回声相应,怕声音不能传至高处,又射出两枝天山神芒,破空直上。过了一会,只见上面山坡现出吕四娘的身影,招手叫道:“快来,快来!”

唐晓澜冯瑛二人本想保留气力作下山之用,但听得吕四娘招唤,仍然挣扎着向上爬去,两人相互扶持,手牵着手,两股内家真力合在一处,果然比一人爬山省力得多,然而爬到上面,亦已手足酸软,四肢无力。

但见吕四娘亦是面色惨白,气喘吁吁,显然精力尚未恢复。但她独自一人,比唐晓澜夫妇还攀登得高,唐晓澜从心底佩服。只见吕四娘微笑问道:“晓澜,你的赌赛赢了吗?”原来吕四娘在峨嵋山金光寺送冒川生入土之后,便即赶来找唐晓澜,赶到喜马拉雅山脚,遇到在清军大营中留守的陈天宇等人,才知道唐经天等众人都已上山找金世遗,于是吕四娘也独自上山,在半山方今明家中住了一晚,知悉各事,因而兼程追赶,寻觅唐晓澜夫妇等人。

吕四娘的轻功本领天下无双,沿途又没耽搁,所以登山虽在唐晓澜之后,却比唐晓澜先到此间。但到了这个高度,亦已感到呼吸困难,精疲力竭的了。

唐晓澜听她问起赌赛之事,苦笑说道:“赢了,也输了。”吕四娘道:“此话怎说?”唐晓澜道:“提摩达多跌死,我和他的赌赛算是赢了,但到底上不了珠峰,那还是输了。”

吕四娘微微一笑,道:“到了此处,你也可以心足了。我带你去看一件物事。”三人相互扶持,又爬了好半天,好容易再爬上二三十丈,到了第二道悬岩的下面,只见冰壁一块平滑的大石上,刻有“人天绝界”四个大字,下面还有题记,文道:

“甲申之秋,余三赴藏边,欲穷珠峰之险,至此受阻,力竭精疲,寸步难进,几丧我生。嗟呼,今始知人力有时而穷,天险绝难飞度也!余虽出师门以来,挟剑漫游,天下无所抗手,自以为世间无艰难险阻之事,孰知坐井观天,今乃俯首珠峰,为岭上白云所笑矣!呜呼,胜人易,胜天难,此事诚足令天下英雄抚剑长叹者也!”

文后的署名是“凌未风”,他助晦明禅师创立天山派的武功,也即是天山派的第一代掌门,唐晓澜和冯瑛的师祖。吕四娘指着碑文笑道:“凌大侠当年亦不过只到了此处,便即回头。咱们现在也到了此处,还不满足吗?”唐晓澜看了那“人天绝界”四字,出了一会神,喟然叹道:“凌师祖说的不错,再想上去,那真是难于登天了。咱们都是血肉凡人,到了此处人天交界之处,已是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