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流水落花 深愁伤寂寞珠宫贝阙 往事诉辛酸(第2/7页)

陈天宇在这半日之间,目睹许多奇情怪事,恍如置身梦境之中,忽然听说师父要返回家乡,不禁怔住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萧青峰也觉十分难舍。铁拐仙笑道:“你这个徒弟心肠甚好,极合我的心意,我这个化子,见了别人的好东西就想乞讨,萧老弟,你这个徒弟就让了我吧。”

萧青峰喜道:“你肯收宇儿为徒,那是最好不过。宇儿,过来磕头!”陈天宇道:“师父,你真的要回去了么?”萧青峰道:“我不回去,还在这里做什么?宇儿,为师的也舍不得你,但你的父母家人都在此地,我又怎能带你回去。”铁拐仙道:“哈,你这个小娃娃也生了一对势利的眼睛,不肯拜我这个臭叫化做师父吗?”陈天宇急道:“不敢,不敢。”连忙磕头,铁拐仙哈哈大笑,道:“我可没有你师父的和气,你在我门下,要替我讨饭乞钱,若不听话,我就用这根铁拐打你的屁股。”谢云真道:“你别吓唬这好孩子啦,我说呀,你就是踏破铁鞋,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徒弟。”萧青峰咽下眼泪,看了陈天宇一眼,又看了谢云真一眼,道:“好,我去啦,宇儿,你好好听这位师父的话,若是有缘,咱们日后还能相见。”提起拂尘,飘然下山。后来萧青峰回到中原,不久就得了一位称心如意的伴侣,而且练成了青城派的第一高手,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铁拐仙笑道:“这老儿去就去了,偏好生噜苏。”谢云真悄悄说道:“你瞧,还有更噜苏的人呢!”铁拐仙回头一望,只见适才在湖边焚香礼拜的那两个尼泊尔武士,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这儿,正在冰川天女的跟前低声说话,冰川天女仰首望天,神情淡漠之极,竟不理睬他们。这两个尼泊尔武士,指手划脚,说了又说,说个不休,脸上现出一派焦急的神情,似是期待,又似哀求,他们说话的声音好似蚊叫一样,而且铁拐仙也不懂尼泊尔话,留心静听,也听不清楚他们说些什么,心中好生奇怪。陈天宇在西藏长大,西藏常有尼泊尔的人来做生意,所以他稍稍懂得几句,听出了几个断续的词儿,如“金瓶”、“父王”之类,意义却连接不起来,猛地想起了麦大侠和铁拐仙他们,在日喀则旅店之中争夺瓷瓶的事,心中想道:“莫非这两个尼泊尔武士所说之事,与那瓷瓶有关吗?但那可是瓷瓶,并不是什么金瓶呵,父王又指的是谁呢?”心中也是好生纳罕。冰川天女似乎很不耐烦,忽而高声说了一句尼泊尔话,这句话陈天宇却听得清清楚楚,她是说:“除非上面这座冰峰倒了,否则我此生绝不下山。”一挥玉手,指一指那座冰峰,决然说道:“去,去,你们自己回去。”她的话声并不严厉,但却似乎是一个统帅在百万军中下令一般,有一股凛然不可拂逆的神情,这刹那间,陈天宇只觉得她不但是美艳如仙,而且气度高华,既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像尊贵之极的女王,这两个印象本极矛盾,但眼前的情景,这两个矛盾的印象却糅合为一,再难找到第二种适当的形容。

那两个尼泊尔武士面面相觑,懔然而退,不敢再说,面上却都现出一副极其失望的神情!

冰川天女随手摘了一朵野花,抛进湖中,正当冰河入口之处,水涡一卷,一瓣一瓣的花瓣随着水流漂去,冰川天女一派怅然的神情,似是心有所感,意兴阑珊,陈天宇突然想起了“物犹如此,人何以堪!”这两句说话,不觉打了一个寒噤,看那雪山冰峰,高耸入云,上面定是寒冷无比;而眼前却是一湖春水,遍野花香,湖畔玉人,风华绝代,一山之上,境界悬殊;这风华绝代的玉人,却长年累月孤单一人住在雪山冰峰之上,陈天宇忽发奇想,想道:这就好比冬天里的春天,可惜这春天的景色,却永不为世人所知,雪山之中,居然会有一个天湖,已是奇妙,冰川之上,竟有一个天女,更是神奇!难道这冰川天女,将来也像这湖畔的春花,自开自落,花自飘零水自流?

陈天宇正在遐思,忽听得冰川天女悠悠说道:“我这里本不招待外人,但甘大侠乃是家父至交,铁拐仙你既奉甘大侠的遗命,万水千山,前来找我,那么我也就破一次例,请你们夫妇到我的山居小住几天。”原来自桂华生失踪之后,他的两位哥哥遍托高人寻觅。甘凤池也是受托者之一,三十年来,遍找无踪,甘凤池最重然诺,所以在身死之后,仍有遗言要徒弟寻找,铁拐仙夫妇总算不负所托,打探出天湖之上有一位冰川天女,十之八九,会是桂华生的女儿,因而寻到此间,适才铁拐仙在湖边与雷震子比武之时,正是谢云真与冰川天女会面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