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陆沉音这次被剑魔伤得不轻。她还有力气回到洞府,没像原主那样直接被打死,全是仗着如今练气四层的微薄修为。
坐在椅子上,费力地解开衣带,低头看了看手臂和胸前的伤口,剑魔的剑气锐利无比,她身上无数伤口都是皮开肉绽,狰狞极了。
鲜血不断涌出来,陆沉音自己看着都觉得吓人,但其实疼也没很疼,大概是疼习惯了,没什么感觉了?
这样想着,她衣衫不整地翻出白檀之前给的续源丹,满怀希冀地吃了颗,再低头去观察伤口,伤口倒是有慢慢止血,可更多效果却是没了。
有点迟疑地又吃了颗,伤口慢慢像是要结痂,可还没真的结痂,就又次裂开了。
这二次伤害直接让陆沉音疼得闷哼出声,她半趴在身旁的桌子上,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门在这时候被敲响,陆沉音艰难地投去视线,看见了倒映在门上的修长身影。
虽然只是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但不妨碍她看出那是谁。
动作勉强地将衣带拉好,随意扯了扯领口,陆沉音吸了口气,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师父有事儿吗?”她仰起头问。
宿修宁站在门外,他如凛冬冷月的双眼睛落在她身上,静静看了会,神色不动毫厘道:“剑魔的剑气里有魔气,续源丹对这类伤口无效。”
陆沉音愣了愣才说:“原来是这样。”
坦白说,陆沉音目前的状况真的说不上好,身上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了,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她自己闻起来都很浓重,更别说宿修宁了。
她张口想说什么,但宿修宁先开口了。
“为师替你疗伤。”
他也不等她回答,直接越过她进了房间。
陆沉音缓缓转过身,注视着他落座于另把椅子上,眨了眨眼,关好门走了过去。
她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两人之间隔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距离很安全。
但没安全多久,宿修宁很快说:“坐到我面前来。”
陆沉音飞快地瞟了他眼,顺从地搬了椅子坐到他面前。
她脸色很难看,因为疼痛而出了不少冷汗,身上白色的衣裙几乎被血洇透,宿修宁的视线始终定在她身上,等她坐好之后,便立刻开始给她疗伤。
他眼神专注,薄唇如剑刃,如玉不染尘的双手化出柔和的清光笼罩着她全身,陆沉音只觉痛意立刻减少了七分,哪怕没撩开衣服看,也能感知到身上的伤口在愈合。
宿修宁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身上,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落在他脸上。到了此刻,他依然没什么过多表情,除了严肃、认真之类的,再也看不出别的。
他那双眼睛是真的好看,如蕴山河星月,流光溢彩,深邃攫魂。看着这双眼睛,让人根本记不起去疼了,效果堪比麻醉。
她好像也的确是被麻醉了,明知不应该,不合礼数,还是错不开视线地望着他。
“对不起。”
很突然的,宿修宁说了这么三个字,听得陆沉音惊愕怔愣。
“你说什么?”她没什么血色的唇微微开合,声音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宿修宁何等修为,再小的声音他也能听见,他依然在为她疗伤,回答她的话时如既往的面不改色:“因为我的判断失误,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对不起。”
陆沉音没想过宿修宁会道歉。
他其实没必要道歉,她受伤的根本是因为她误入了结界。
可他还是道歉了,那样个高高在上如坐云端的人,给她道歉了。
陆沉音心里滋生出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她眼睛红了红,却没有哭,而是笑了。
“师父。”她哑着嗓子,见他在疗伤抬头看了她眼,和他对视几息后,轻声说,“该道歉的人不是你,是我。”
她注意到他转开了视线,望向了其他地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是我不该把师父想成那般狭隘的人,因为我犯了错便不顾我的安慰。师父是很好很好的人,如清风明月,我不该将俗世里的念头拿来污染师父。”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得有些歉然:“其实有件事我直藏在心里,从来没说出来过,也没人可以说,但我今天想告诉师父。”她垂下眼,睫羽颤动,气息微薄道,“我总会想起掌门师伯来送辟谷丹那个晚上,他到了这里脱口便要把我带走,说什么还来得及。我那时虽没表现出什么,但其实还是很介意的。”
或许是这刻气氛太温柔了,或许是这刻宿修宁好像太亲切了,她像解开了某些枷锁,控制不住地将藏在心底的话全说了出来。
“我之前直以为,不管我之前经历过什么,只要拜入师父门下,就相当于有个‘家’了,可掌门师伯的话让我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