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利令智昏悲失足祸生腋肘最伤心(第5/6页)
铁摩勒愕然说道:“贤弟因何发笑?”牟世杰道:“大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安禄山本身乃是胡人,又无谋略,妄图为中国之主,哪得不败?我手下有绿林兄弟,并非全仗胡人,只不过暂时借他们的兵力一用而已,权操我手,何用担忧?这与安禄山造反的情形根本不同!”铁摩勒道:“虽然如此,用外兵来打中国,究属不妥!”牟世杰道:“大哥,你这话可有点不对,这是借外兵来打江山,与外夷之入侵华夏是两回事。你对本朝的史事,定然熟悉。从前李世民在太原起兵之时,曾派刘文静上书突厥可汗,约定:“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得之。”因而得突厥之助,得以长驱直入,西进关中,而成王霸之业。再论近事,朝廷平定安史之乱,也曾借来回纥兵,与郭(子仪)李(光弼)诸将,合力反攻,方得收复长安、洛阳。我现在的谋划,李世民早曾做过,唐朝皇帝做得,我就做不得么?”
铁摩勒大声道:“做不得。我说你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牟世杰面色发青,忍气说道:“大哥有何高见?”铁摩勒道:“李世民借来了突厥兵,其后数十年,突厥一直为中国心腹之患,至今未已。幸亏李世民是一代英主,还勉强可以压得住,不至令突厥反客为主,骚扰中原。但边境已是屡屡受侵,太祖李渊且曾一度想迁都避之。其后直到贞观三年,李世民遣李靖大破突厥,方得边境暂静,但两国已同受损害,伤亡无算了。而且李世民死后,突厥又重为边患,直到如今。追源祸始,李世民虽是一代英主,但他借突厥兵这一着棋,我却要说他是走错了!”
铁摩勒停了一下,看了看牟世杰,又道:“再论近事,朝廷借回纥兵平安史之乱,那就更糟了。回纥兵大掠长安洛阳,到处烧杀,伤死者万计,大火经旬不熄,唐朝虽是收复二京,但当时得回的只不过是两座空城!”(按:详细史实,可参考《旧唐书》一九五〈回纥传〉)牟世杰想不到铁摩勒不但熟悉史实,而且说的也是一番正论,不觉心里茫然,无言可对。但他利欲薰心,虽觉铁摩勒说的乃是正论,但仍是想道:“祸及百姓这是以后的事,也不一定如此。李世民即算是走错了这一着棋,毕竟还不失为一代英主。能做到像李世民那样,也不错了。”心意踌躇,一时莫决。
铁摩勒说了许多话,口也有点干了,随手端起几上的一杯茶就喝,喝了两口,忽地把茶杯一摔,叫道:“世杰,你、你、你怎下得这个毒手!”
当啷声响,茶杯碎成四片,牟世杰惊得跳了起来,失声叫道:“大哥,你,你说什么?”
牟世杰话犹未了,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扇通花窗格碎成片片,段克邪箭一般的从窗户中射进,二话不说,刷的一剑就向牟世杰刺去。牟世杰挥袖一拂,剑光过处,一截衣袖给割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段克邪又是一剑,牟世杰侧身避过,叫道:“克邪,你听我说!”段克邪哪肯听他分辩,第三剑又已似惊雷闪电般的刺来。牟世杰提起茶几一挡,“咔嚓”一声,那茶几也被宝剑从当中劈开了。牟世杰戴有佩剑,但他却并不拔剑还手,连避段克邪三招杀手,每一剑都是惊险到了极点。
铁摩勒大喝道:“克邪,住手!你住不住手?”铁摩勒连喝两次,段克邪只好按剑不动,退到铁摩勒身旁,铁摩勒道:“快向你牟大哥赔罪!”段克邪圆睁双眼,盯着牟世杰,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说道:“你还要我认、认这人面——”“人面兽心”四字还未说得完全,铁摩勒已是喝道:“住口!”段克邪不敢再说,愕然望着他的表哥。铁摩勒道:“你牟大哥说这不是他下的毒手,那就一定不是!”他说到最后那两个字,声音已是变得嘶哑,显然毒性已经发作,他正以深厚的内功强自支持。但牟世杰仍听得出他说的是“不是”二字,脸色也就开朗了一些,心道:“想不到铁大哥还相信我!”
忽听得一声娇笑,史朝英已走进房来,格格笑道:“铁寨主,你确有知人之明,是不关世杰的事,这毒药是我下的!”此言一出,俨如晴天打了个霹雳,段克邪也吓得呆了。
牟世杰颤声叫道:“朝英,你——”史朝英道:“大丈夫当有决断,你今日不将铁摩勒除掉,必成心腹大患!”牟世杰喝道:“住口!”史朝英冷笑道:“捉虎容易放虎难,你要成王霸之业,怎能顾兄弟情谊,你不听我言,后悔莫及!”
段克邪神智稍稍清醒,怒火勃发,正要向史朝英杀去,忽听得有脚步之声,回头一看,只见四条大汉已站在门外,正是刚才所见的那四个陌生人。这四个人乃是扶桑岛牟沧浪的侍者,牟世杰在中原打好根基之后,最后才将他们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