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秘魔崖下除妖孽白玉环中识故人(第5/6页)

江海天不禁为之愕然。他正在陪着空照大师说话,不便跑开,于是说道:“师弟,请你替我送客。嗯,你和他是八拜之交,也该送他一程。天明之后,你再回卧佛寺吧。”话中之意,自是要金逐流去向厉南星问个清楚。

金逐流满腹疑团,其实无须师兄提示,他也是要去问个清楚的了。他的轻功远在厉南星之上,厉南星也似乎有意等他,只追过了一个山坳,便已追上。

厉南星回头笑道:“贤弟,我知道你会来的。”

金逐流道:“大哥,有许多事我不明白……”

厉南星道:“你爹爹从来没有和你说起我么?”

金逐流道:“没有。爹爹叫我带一封信给师兄,要江师兄今晚到此会你,那封信我也是见着了师兄才拆开来看的,我也觉得奇怪,爹爹好似早就料到了有今晚之事。”

厉南星道:“你是几时离家的?”

金逐流道:“有五个多月了。”

厉南星道:“哦,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了。”

金逐流道:“什么怪不得?”

厉南星道:“我与阳浩今晚之约,是半年之前就定下的。你的爹爹虽然身处海外,但他在中原的武林朋友极多,想必是早已知道了这个消息。”

金逐流道:“大哥,你和我爹是早已相识的吗?你,你何不早说?”

厉南星道:“你的爹爹每隔一两年就到我家一次,我得他的指点很多,尤其是内功和剑术,我自小就是跟你爹学的。”

金逐流恍然大悟,心里想道:“怪不得那日在长城之上,我舞剑大哥弹琴,琴音的节拍和我的招数配合得丝丝入扣。这么说来,他即使未曾正式拜师,也算得是爹爹的记名弟子了,却何以适才在言语之间,对我的爹爹似乎甚是不满?”

金逐流心有所疑,但为了顾全友道,不便坦率诘责,正在盘算如何委婉措辞之际,厉南星叹了口气,先自说了。

厉南星道:“令尊把我当作子侄一般看待,我自小得令尊爱护,心里也是很感激的,只因我有一事郁郁于心,适才言语之间对令尊大是不敬。其实做小辈是不该这样的。这是我的过错,谨向贤弟谢过。”

厉南星从“你的爹爹”改称“令尊”,又向金逐流赔了礼,认了错,金逐流的气也自平了。可是心里的疑团依然未释,问道:“是什么使大哥郁郁于心,和我爹爹又有什么关系?”

厉南星又叹了口气,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了,咱们做小辈的何必还去说它?算了吧,你也不必再问令尊了。”

原来厉南星在家之时,他父母从没和他说过,他也是并不知道金世遗与厉胜男那重公案的。到了中原之后,他会见了天魔教的一些旧人,其中有几个对金世遗旧怨未消,把这件事情告诉厉南星,可是他们也不是知道得十分清楚,于是说起了“金厉之恋”的情史,就免不了加油添酱,编派金世遗的不是。甚至把厉胜男之死,说成是由于金世遗的负心别恋,以致令得厉胜男自杀的。

如果厉南星的父母早就告诉他这件事情,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那就要好得多。偏偏他的父母为了避忌,从没和他说过,如今他从外人的口中听到,把那些不尽不实的说话都当作为真,心里可就大受刺激了。尤其是他自小就崇拜金世遗的,一旦发觉自己所崇拜的人做了“亏心事”,“害死”的人又是他的姑婆,他更是有了“受骗”的感觉。很自然的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原来金世遗是因为内疚于心,觉得对不起我家,所以才传我武功,以图补过的。”

厉南星是个感情容易冲动的人,他有了这个想法,对金世遗自是难以谅解。不过,也正因他是个感情容易冲动的人,金逐流的友谊感动了他,他回想起金世遗对他爱护之诚,也就不觉有些后悔了。

金逐流是个潇洒豁达,不拘小节的人。厉南星已经赔了礼,他心里早已芥蒂全消。此时虽然疑团未释,但厉南星不愿说那旧事,金逐流也就不再问下去了。

金逐流道:“大哥,你就这样走了么?江师兄也还想和你说说话呢。”

厉南星叹口气道:“史姑娘在六合帮总舵度日如年,我恨不能插翅赶去会她。以后我再去专程拜访你的师兄吧。贤弟,请你代我向令师兄和陈大哥告罪一声。他们在等着你,你,你回去吧!”

厉南星口里催促金逐流回去,心里却是盼望他和自己同往六合帮的。不过,因为日前在戴家已经遭了一次拒绝,他也是个自尊心重的人,是以不愿再向金逐流求请。

金逐流一阵辛酸,惘然说道:“好,但愿大哥诸事称心,与史姑娘同偕白首。我回去了。”

金逐流回头走了几步,只听得厉南星纵声歌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是《诗经·秦风》中的一节,意思是说,“芦花(蒹葭)一片白苍苍,清早露水变成霜,心上的人儿哪,在水的那一方。我逆着水流去找她,绕来绕去道儿长,我顺着水流去找她,她呀却像在四边不着的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