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奇变惊心 掌门遇害幽岩被困 姹女含情(第7/24页)

玉虚子道:“你放心,华山派长一辈的人不会像涵谷那样鲁莽,不分皂白就误会你的。”

说话之间,忽见两只鸽子从头顶飞过,玉虚子道:“这是华山派养的信鸽,信鸽从外面飞回来,不知是否侦查已有线索?”

他们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是上了千尺幢,顾名思义,百尺硖虽是比千尺幢路程较短,但两面峡壁,中间凿出仅能留足的梯阶,又陡又浅,可是比走过千尺幢之时,更加感觉危险。楚天舒履险如夷,玉虚子不禁也在心里赞他:“后一辈的人物,只怕很少比得上他。飞天神龙或许武功比他更高,但一正一邪,终是不能和他相比。”

过了百尺硖,只见楼台矗立,星罗棋布。玉虚子道:“这就是华山派弟子所住的群山观了。你看这些星罗棋布的建筑,位置和章法都是恰到好处,像不像古画中的仙山楼阁图?”

楚天舒的父亲文武兼修,家中所藏书画甚多,“仙山楼阁图”即其中之一。玉虚子未出家之前,俗名潘俊,外号“玉面郎君”,诗酒风流,和楚天舒的父亲楚劲松气味相投,两人见面的时候,谈论字画比谈论武功更多。后来他不知怎的忽然做了道士,两人的交情方始冷淡下来。再后来发生了齐勒铭与武当五老比剑之事,他的容貌毁在齐勒铭剑下,从那个时候开始,一直十多年他都未曾下过武当山,与楚劲松也没见过面了。

玉虚子缅怀往事,喟然叹道:“我在令尊家中见过这幅画,说起来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未做道士,你还是拖着两筒鼻涕的孩子,想必记不得了。”言下不胜感慨。

楚天舒道:“家父近年很少邀朋友回家鉴赏字画,他珍藏的字画平时是不会拿出来的。这幅画我也只见过一次,当时不懂欣赏,记忆都已模糊了。只是记得其中一首题画的诗。”

玉虚子道:“哦,是哪一首?”

楚天舒倒是有点奇怪,在赶去吊丧的时候,他竟然还有这等闲情逸致。说道:“题画的人是谁我记不起名字了。只知道他写的那首诗,决不会是他本人所作。”玉虚子道:“你怎知道?”楚天舒道:“他写的李商隐是唐代诗人,当然不会是李商隐亲笔题画吧?”

玉虚子笑道:“这幅画是宋代画家应河清的作品,唐代诗人当然不会在宋人画上题诗。你既然记得李商隐那首诗,念给我听听。”

楚天舒缓缓念道:“白石岩扉碧藓滋,上清沦落得归迟。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萼绿华来无定所,杜兰香去未移时。玉郎曾此通仙籍,忆向天阶问紫芝。”

玉虚子道:“不错,那人正是借用李商隐这首《重过圣女祠》的诗题画。你念得一字不差。”

楚天舒道:“道长可记得用李商隐诗题画的这个人是谁么?”

玉虚子微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言下颇有得意之感。

楚天舒道:“啊,原来就是道长。”

玉虚子道:“不错,正是贫道,那次令尊邀我同赏名画,他忽发雅兴,说道:‘这幅画卷,有许多古代名人的题诗,今人却还没有。潘兄,你喜欢这幅画,不如给我题一首吧。’

“我不懂做诗,只能从前人作品中抄一首了。我在附记中写得明白的,大概你没留意。”

楚天舒想了起来,说道:“对,那一行字写的是草书,写的是:逊岳录玉谿生重过圣女祠一诗。十多个字我认识的还不到一半,要爹爹念给我听。连玉谿生是李商隐的别名我也不知道。”

玉虚子笑道:“我的草书往往是醉后写的,醒来自己也认不全。读画之时,你年纪还小,认得一半,已经是很难得了。”

楚天舒道:“我的毛病是不懂的就记不牢,不过读画之时,我也有十多岁了,道长的大名我是已经知道了的。要是我稍为用点心思想一想的话,我应该知道逊岳一定是道长的表字。”要知从前一般读书的习惯,在“正名”之外,多有“表字”。《礼记》:“男子二十冠而字”,“表字”的意思就是“表其取名之义”。所以“名”和“字”往往是有连带关系的,玉虚子俗家名“俊”,恰好又是姓潘,潘岳是古代的美男子,所以他字“逊岳”,那是自谦远比不上潘岳的意思(其实亦是自负,这个表字是他自己起的)。

玉虚子苦笑道:“现在我已经变成丑八怪了,还说什么逊岳?”

楚天舒不愿惹他伤心,说道:“我有一事未明,想向道长请教。”玉虚子道:“请说。”楚天舒道:“圣女祠中说的是不是女道士?”

玉虚子怔了一怔,笑道:“这可要问李商隐才知道了。不过,有后人注解此诗,据说是李商隐送给女道士的。那么大概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