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牧马役胡边 孤臣血尽扬鞭归故国 侠士心伤(第6/10页)

两人越说越僵,只见那澹台灭明抱拳一拱,朗声说道:“云大人,我言尽于此,听不听从,那就全在你了。”云靖气极吹须,猎猎作响,已说不出半个字来。谢天华大怒喝道:“迫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算什么行径?有种的咱们再斗三五百招。”澹台灭明毫不理会,压低声调,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走了。张丞相说,累你牧马二十年,实在过意不去。他也料你不会回来,叫我代送你三道锦囊,依着锦囊妙计,还可救你性命,张丞相说这三道锦囊,就算你替他牧马二十年的酬报。”把手一撤,转身便走。谢天华怔了一怔,澹台灭明已从他身边走过,只听得咕咚一声,云靖倒在车上。谢天华一伸手打出五枚子午夺魂钉,分打五处穴道,澹台灭明头也不回,双钩一个盘旋,只听得叮叮叮几声连响,澹台灭明一声冷笑,人影已没入苍松怪石之间,转过山坳去了。

谢天华这一把飞钉,本就不指望能将敌人打倒,不过见他这样轻易地一举将五口飞钉尽数打落,也不觉吃了一惊,飞步奔向驴车,只见云靖嘘嘘气喘,脖子通红,谢天华伸手在他胸口一揉,云靖“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叫道:“气死我也!”颤巍巍地坐了起来。谢天华知道他是愤火中烧,痰塞喉头,身上并无受到其他伤损,这才放下了心。正待善言开解,忽听得潮音和尚呱呱大叫,横拖禅杖,从山坳外疾跑回来。

谢天华又吃一惊,连忙问道:“师兄,你怎么啦?”潮音和尚愤然说道:“二弟,我丢尽师门的面子啦!我今生不把澹台灭明痛打三百禅杖,难消此恨!”谢天华知道师兄是个急性的人,按他坐下,让他喝了口水,说道:“二师兄,有话慢慢地说,凭着咱们四个兄弟,就算是上官老魔头亲自到临,这仇也可以报,何况澹台灭明?”潮音和尚骨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水,气愤愤地续道:“我只道这厮要对云大人暗施毒手,心急赶回,叵耐那两个小贼,死缠不放,若是平日,这两个小贼真还不放在我的心上。无奈我接连两场恶斗,气力不加,和他们边走边斗,进进退退,竟然赶不回来,斗了一二百招,我一急连走险招,刚刚抢了上风,不料澹台灭明这厮又回来了。我以为他已经将云大人害了,破口大骂。那厮双钩一搭,将我的禅杖拉过一边,突然劲力一松,暗施诡计,将我跌了一跤,这还不算,还打了我一个耳光,骂我是‘莽和尚’,说我‘胡说八道,乱嚼舌头,打个耳光,聊作薄惩’云云。骂完之后,便带了两个小贼,扬长而去。我们闯荡江湖几十年,几曾受过如此欺侮,你说气不气人?”停了一停,目注地上,忽然又嚷起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和你交了手没有?云大人好端端的没事,这地上却有着三个这样趣致的锦囊?”

潮音和尚一边说一边把三道锦囊拾了起来,啧啧赞赏道:“上面还绣有骆驼呢。咦,这不是蒙古人的刺绣吗?这,这是谁的?”云靖勃然怒道:“臭鞑子的臭东西,把它撕成粉碎,抛到污泥里去!”潮音愕然一望,用力便撕,忽然手腕一痛,三道锦囊,都给谢天华抢去,潮音和尚诧道:“师弟,你——”谢天华道:“云大人看一看也不碍事,你便看它说的什么?若然真是胡说八道,那时再撕,也还不迟!”

谢天华心中十分疑惑:这澹台灭明武功高强之极,他既然不欲加害云靖,那么所为的又是何来?难道真是想“救人”不成?但他何以又在蒙古为官,二十年来助那张宗周折磨云靖?再说雁门关已经在望,踏入了中国地方,还有谁会加害云靖?这不是骗人的鬼话吗?但若说他万里远来,为的就是说这番鬼话,却又是绝无此理。何况他虽然傲岸,却又似乎手下留情,要不然师兄怎能逃得性命,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不说谢天华心里沉吟,且说云靖接过锦囊,恨恨一瞥,只见第一道锦囊上写着“即开”二字,云靖气呼呼地一把撕开,抽出里面的信笺,上面写道:“此时速回蒙古,尚可无事,澹台将军留驻左云,可以接应。”云靖看完之后,随手一撕,抛在地上。

谢天华见他白须颤抖,面色焦黄,不敢动问。云靖看着那撕碎的纸片一片片飘落污泥,愤然说道:“什么锦囊妙计,还不是那番鬼话!”拿起第二道锦囊,只见上面写道:“离雁门关七里之地开拆。”云靖道:“偏不听你的话。”用力一撕,里面又露出一张信笺写道:“时机已迫,此际雁门关当有人接你,先行领队者若非周健总兵,你当立即快马飞逃,留谢天华与潮音断后,或许尚能保全首领。”雁门关总兵周健和云靖乃是同乡好友,一人习文,一人习武,是同科中的文武进士。云澄此次救父,得他暗助甚多,实行救父计划之前,又已派人飞骑报知周总兵,叫他转告朝廷,一路行踪,都派有人暗中联系。云靖想道:“周健见我到来,岂有不来迎接之理?我节比苏武,异域归来,大明天子即算不立像记功,也当重用。胡儿妄图离间,真真岂有此理!”随手一撕,又把信笺撕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