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人复生一人亡(第3/8页)

黑暗中,两个人都愣了一会儿,彼此看不见对方。

“我是不是死了?”夏乾瞪着眼睛突然问道,声音喑哑,也不知道他在问谁。

听他这个语气,肯定身体没有事了。易厢泉突然有些高兴,一时激动不知说些什么,愣了半晌,竟然起了捉弄他的念头,沉声道:“死了,你死了。这里是阴间!”

接着一片死寂。

夏乾躺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竟然坐起来朝着易厢泉的方向看去。看了半天,算是看清了一些轮廓。

“易厢泉?你怎么会来吴村?”

易厢泉愣住了。要知道,以前的夏乾是最好骗的,不管说什么他都信,而且人在经历生死浩劫之后往往是没有理智的。如今是怎么了?怎么变聪明了?

见易厢泉不说话,夏乾觉得他还想骗自己,愤然道:“还阴间呢,我从小被你骗到大,如今还能被骗?!点灯去!”

易厢泉赶紧点灯。室内亮了,只见夏乾扶墙站起,脸色苍白,却满眼闪着光。

“凤九娘人呢?她真的是个——”

夏乾的愤怒使后半句的污言秽语没有说出口,反倒吞在肚子里,化作了剧烈的咳嗽。

“她被关起来了,”易厢泉赶紧扶他坐下,倒上茶水递过去,“曲泽也平安出村了。你先别急,把这几日发生的事告诉我。”

夏乾端着茶碗,刚想说话,门突然开了。只见黑黑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神色惊慌。但看到夏乾醒了,先是一怔,后竟然喜极而泣。

“出事了?”易厢泉发现她神色不对,赶紧站起身。

吴白此时也从门外踏进来,焦急地说道:“没找到!她……跑了。”

夏乾一听,也不管自己身体不适,赫然站起:“她跑了?咳咳咳……她把我扔到洞里活埋,自己跑了?”

“你冷静一些,喝一点水。”易厢泉按住了他,转而问黑黑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把来龙去脉说清楚。”

黑黑抹着眼泪:“不知道,也许很久了。她应当是翻山走了,不过夏公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乾喝完茶水,涨红着脸怒道:“她要杀我!她在酒里下药,还把我扔到那个井一样的洞里,想活埋我!要不是我想办法跑了——”

“凤九娘真的要杀你?”黑黑吃惊问道。

吴白叹气:“事已至此,你还不信?姐,你就是心肠太好,不把人往坏处想。”

黑黑垂头,半天才道:“凤九娘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刚嫁过来的时候我才五岁,我记得她温柔又老实,对孩子们很好。喂我们吃饭,教我们唱歌,就像……”

“像哑儿姐,”吴白叹息一声,看向窗外,“后来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

一直很激动的夏乾听到这话,有些难以置信:“她?像哑儿?”

黑黑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易厢泉沉默不言,黑黑亦是如此。他们有很多问题要问夏乾,而就在这一刻,门一下子开了,水云冲了进来。

夏乾朝水云望去,还伸手打了个招呼。水云却没有看他,她脸色惨白、双唇颤抖、失魂落魄地看向前方。

“水云……”黑黑奇怪地看着她。

她这才慢慢抬头,看了众人一眼。

“凤九娘,”她似乎是哽咽了半天,“在河里……”

众人皆瞪大眼睛,水云所说的“在河里”,又是什么意思?

“她泡在河里……”水云几乎说不出完整句子。

吴白吃惊道:“凤九娘不是跑了吗?”

水云脸色苍白地摇摇头:“她、她好像……死了!”

一听这话,夏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下子坐起来欲冲出门去。几人未想到夏乾真的是“毫发无损”,筋骨未断不说,发着烧还能一跃而起。黑黑赶紧拉住夏乾,但易厢泉却率先出了门,吴白和水云紧随其后跑至河流边上。

易厢泉站在最高点,提灯照亮了河岸。

“你们不要过来。”他手中提灯,高高举起,似乎在望着水面。

夜幕降临,此时才知日暮之时的晴朗只是风雪来临的前兆。大雪飘落,如刀子一般打在众人身上。河水湍急,从陡峭的山崖间滚滚而下,直至平缓之处遇石激起阵阵水花。在一片灰色乱石之中,似乎有东西夹在其间,那是凤九娘泡得发涨的脸。

易厢泉看清了,脱了外衣,举着灯笼蹚入水中。

水云和吴白都忧心地在一旁站着:“你小心些——”

“你们不要过来。”易厢泉又重复了一遍。他走得很稳,好在河水是温泉水,不至于太过寒冷。但是湍急的河水很快漫过了他的胸膛,他只得把灯笼举高。可风雪极大,那可怜的灯笼晃荡几下便熄灭了。易厢泉把它扔到湍急的河水里去,灯笼落水之后撞上不远处的尖利岩石,很快碎成一团。

“易公子!实在不行不要捞了,你自己要小心呀!”水云喊着。可易厢泉没有回头,直到河水快要漫过他的脖子,打湿了口鼻,他才碰触到凤九娘的尸身,凤九娘的尸身已经在河水里浸泡很久。而不远处的石头缝里夹杂着一只花纸鸢,在风中晃晃荡荡,接着起了一阵狂风,那纸鸢便飞上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