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请背弃我!(第2/3页)
“好厉害。”简单称赞地道:“这案子其实可以说是你一手侦破的。”
“哪里,我只是提供了疑点。”杜小星忿忿他说,“可是,二当家和四当家都当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点子,完全占了功,一字都不提我。”
“哦?”
“不过,后来,这件事,还是给龙头查出来了。他当我面前微责朱二当家和夏四当家:‘你们怎可占弟子的功!他今天虽是我们门里的弟子,我们更不能因熟络而薄待自己人。我们一向惯于对外客气礼貌,但总是会欺负身边的人。要是这样,谁愿意跟你是自己人!有本领,就到外面去,别欺压到自己人头上来。弟子们有功,我们表扬还来不及,应该多勉励他们继续发挥,怎可占了他们的功绩!杜小星今天也许只是个小角色,但难保他日他在江湖上不能一展身手,比你我都更出色!’他又教我若有官府的人向我问起,何以想到这破案之法,我便说是得菩萨托梦,所以才触发这个奇想,没想到却破了案。龙头告诉我:只要把破案的缘由推给神明托梦,那么,便不占功,就不会引起官场上一直破不了此案的人之妒忌,而也比较顺理成章和心甘情愿的犒赏我。结果,我就因为这件事而给朝廷赐予了几亩田呢!”杜小星转述这段话的时候,眼都红了,声音也便咽了,“你知道吗?就是他对当家们的这段话,我在场听着,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能让龚大侠失望,我这一生都不会背叛龙头的。”
说着,他把酒又一口干尽。
三人良久不语。
外面传来风号雪泣之声。
叶红半晌才自语他说:“要是宋二将军不曾战死,今天龚侠怀有难,他也不会闲着的。不过,为了侦破这一桩案子,他们在户部也得罪不少大官了吧?宋二醒被派往灭金之战为前锋,只怕未必无因。内有佞臣,外有恶战,国家精英,早就元气大伤,所余无几了。”
忽听单简语音含混他说:“好,好酒。”咕咯一声,栽倒下去。
原来他真的不胜酒力,喝一杯就倒。
“我这番话,是要回答你那一句问话的。”杜小星惨笑道,“你现在可明白了。”
“明白了。”叶红正色道,“但我仍不明白,为何你弯远道去找赵伤八当家,而不先去请援严笑花?”
杜小星静了下来。
他的眼睛像星星。
寒星。
他眨了眨眼睛。
就像星光闪。
“你真的想知道?”
“我觉得我有必要知道。”
“好。”我告诉你。严笑花,一听龙头被捕,她第二天就结束‘春雨楼’,这几天已准备好办喜事”
“喜事?”
“她要嫁人了。”
“嫁人?”
“嫁给平江提刑司,陆倔武。”
“哦?!”
这一次叶红“哦”得最惊疑。
大家又静了下来。
只有柴火在响,劈劈啪啪,像一个暴躁的人在弹着指甲。
“所以,”杜小星扶着桌沿,站了起来,“我要走了。”
简单已搀单简上榻,躺好,这时忙道:“马已备妥,就在门前石柱拴着。是匹好马,脚程快,两、三百里可不必停歇。”
“谢了。”杜小星拱手道,“告辞。”
叶红也站了起来,火光把他瘦小的身子投在墙上成了巨大的跳影。像他这样单薄的身子,就算大吃大喝到五十岁,也都不可能会有小肚子。
“我会怀念这儿的火光……”杜小星觉得热血上冲,哽住了喉,以致他一句话分作了二次才说完,“……还有酒。”
忽见单简在榻上半支着身子,伸手握拳上举近唇,吆喝道:“酒?!好酒!咱们再来一杯……”话未说完,“咚”的又软倒了下去,后脑撞在瓷枕上。
简单连忙过去照顾他,但给他呕吐了一身秽物,又好气又好笑。
杜小星本想要说什么,但一颗泪忍不住如断线失足般“拍”地打在粉腻腻的桌面上,声音大得有点令人意外。
“你们可不能因为我易哭就瞧不起我。”杜小星为自己不争气的泪水而懊恼得挣红了脸,“我可不是因怕而哭。我流泪,但我绝不屈服。”
“我、知、道。”叶红有力地道,“就算龚侠怀一生交错了不少朋友,但他还有你,便是心无遗憾了。”
“不,我不是龙头的朋友,我只是他的弟子。”杜小星坚定而悲切地道,“我是他的弟子,我以此为荣!”
他哽咽着,为了不想让叶红等人再看到他流泪,他匆匆把一张纸条塞入叶红手里就走。
他走到门槛前,说了一句:“这就是龙头在牢里递出来的条子。”语音扭曲得就像吞进了一把刀子。他再也没有回头。
叶红借着火光,打开那张对折的纸张。那张纸折纹都是极深刻的,可见曾经多次展读,但又每次都再为珍惜保藏。纸很薄,从指尖传过来的感觉很冷。字很潦草,但仍力透纸背,直欲破纸飞去。上面只有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