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柄(第8/11页)
齐君元将自己的想法对庖天下说了。他觉得不管自己知不知道刺活儿是什么,最终是否能参与其中,但即便是一路同行的一员,这样的提醒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可不知为什么,杀尽天下难杀刺标的庖天下却表现出难以想象的低级和固执。他坚持说淮南一带已经人烟稀少,虽然有人看到他们夜间如风而行,但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就算信的话也不会将他们往刺客上想。隐形之行不如无束而行,那反而显得自己正常。
齐君元连连驳斥,无束而行关键是要无异而行,是以最正常的状态。而像他们这样急速夜奔根本谈不上什么无异。可是劝说多回都无效果,齐君元便不再说什么了,只自己暗中做好一切防备。因为从庖天下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打着其他什么主意,只是这主意是绝不肯告诉齐君元的。
又是一个料峭冬夜,马车从旷野长路上奔过,留下一串孤寂的回响远远传去。而在这回响声中,齐君元背上不时有寒意掠过。他的心收得越来越紧,神经也绷得越来越紧。他有种预感,危险在渐渐逼近。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齐君元幽幽地问了一句。
没人回答他,庖天下和郁风行就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
“也没见有洗影儿和其他谷生谷客发信儿指点刺标所在,我们这样奔来奔去,是寻他们还是寻刺标?”齐君元又问。
还是没有回答,庖天下和郁风行似乎都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地方。
前方马上就到野树台,他们这段时间来回辗转已经是第三次经过这里。野树台算不上树林,整个是由几堆高大的树木组成。之所以叫野树台,是因为每一堆的树木都生长得非常密集,而且枝干生长无规律。到了春夏季节,枝叶展开之后,密匝匝地就像一座座砌起的绿顶楼台。正因为有这一堆堆的树,所以在这不算树林的树林中有扭曲盘缠的路径,而且这些路径最终会通向几条不同方向的道路。所以严格来说,野树台其实是一个不规则的分岔路口。
“慢一点,感觉今夜野树台的情形有些不一样。”齐君元的意念在构思,而构思出的结果让他感到不安和害怕。
“停下,赶紧停下!”齐君元不仅急切地阻止马车继续往前去,而且从后车座上站了起来。
但是马车没有停,庖天下和郁风行对他的阻止没有丝毫反应。齐君元瞟了一眼那两人,从庖天下的表情和郁风行逐渐蓄力的身形上可以看出,他们开始兴奋了。就像长久游荡在外的汉子,终于要回到心爱女人的怀抱一样。
齐君元将身形放矮,但没有再坐下,而是呈半蹲姿势。他知道,郁风行驾驭的辕车速度极快,如果有人设兜要对他们下手的话,最大的可能是先将车子毁了。否则一个预设好的兜子还未来得及完成全部动作,疾驰的辕车就已经冲了过去。
眨眼之间,齐君元真的只是眨了下眼睛,随后便发现辕车上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车前架上的郁风行和另一侧坐架上的庖天下不见了,他们就像被疾驶的马车带起的风刮走了一样。
而那风不仅是刮走了人,还刮起了巨大的烟尘。当两个人不见之后,马车后面立刻尘土滚滚而起,将冬夜寒月的一轮冷光尽数遮掩,将马车连带尚在马车上的齐君元尽数裹挟。让无人控制的马车疾速冲入野树台那片高大的黑暗树影中,而那黑暗树影正是让齐君元感觉不安和害怕的地方。
齐君元的反应是快速的,他首先想到移动到前面,想办法将辕马勒住。但是疾驶之中这样的动作在极短的时间内很难完成。他也想过甩出犀筋索缠住辕马缰绳,但是尘土飞扬中他看不清缰绳在哪里。于是齐君元的第二反应是下车,但在如此疾速奔驰的车子上,贸然跳下车肯定会摔个骨断筋折。即便动作控制得再好,结果都不会好过从烟重津悬崖上跃下。
辕车已经快进入黑暗的树影了,齐君元猛然间一个回身,朝着身后抛出了钓鲲钩。于是在尘土飞扬中,多出了串串火星。火星不亮,却很坚强地试图挣脱尘土的裹挟,挣脱黑暗树影的笼罩。
马车是突然而止的,因为辕马是被二三十支尖锐的双头钢矛钉在地上。钢矛一头钉在一个浅坑里,浅坑前面有两个不高的土堆。辕马大步跃过两个矮矮的土堆后,便直接扑在了那个浅坑里。辕马不仅被双头钢矛一下钉住,而且在它自己全速奔驰的巨大惯性力量作用下,顿时间将身体撕扯得四分五裂。
辕马被钉住的刹那,后面辕车的轮子正好冲上两个矮矮的土堆。于是马车整个翻腾起来,在空中转了两个圈后砸落在地。车身平拍在地面,分散成许多碎块。有的碎块深深地嵌在了地面上,有的碎块则继续替代整个车板飞起翻滚,只不过翻滚的圈数更多也更加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