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柄

花性异

申道人献宝,几乎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但是在城墙下不远处的一个闲置马栏前,却有人根本没有在意什么宝贝不宝贝的,而是完全被处处都是的芙蓉花吸引住。但芙蓉花能够吸引到此人的绝不是花色花香,而是花背后隐藏的东西。

相比之下,今天马栏这里应该是附近最清静的地方。久无马匹圈入,所以马栏内长出大片杂草。而在这个杂草将枯不枯的季节里,竟也有许多芙蓉花从杂草间冒了出来。成点成排成堆,就如勾勒出的图画。有两个人在清静得如图画般的马栏处低声谈论着什么,但他们的谈论并不清静也不如画,来来往往间暗雷激荡、火星四溅。

其实今天这种人多眼杂的场合阮薏苡并没有想与楼凤山有什么接触。之前楼凤山在她逼迫下将以花蕊夫人心尖血(就是中指的指尖血)培育出的蛊虫下给孟昶,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蛊下得是很成功的。蛊下之后不久,花蕊夫人便觉察到,只要自己真心动处思念孟昶了,不久之后那孟昶就会赶来。而且据孟昶自己说,心念一动想到花蕊夫人了,要不来的话就心怀之中纠结得难受。

但是这件成功的事情,实质上却是犯了欺君大罪,从国法和宫律上论,可归为以邪术控制君主。即便这蛊是通过楼凤山下给孟昶的,事发之后可以狡辩推卸。但真要是追究下来,她阮薏苡和花蕊夫人都是脱不了干系的。因为阮薏苡炼育蛊虫的事很多人都知道,用囚犯试验蛊虫就需要通过不少人。花蕊夫人更是脱不了干系,毕竟下给孟昶的蛊虫是以她心尖血炼成。即便不直接被认定为主使者,那也是头脑心念不够清明、被人加以利用的罪过。所以这事情做完之后,最好就是再不与楼凤山那边有丝毫瓜葛,就当从来不曾有这种事情发生过。

阮薏苡常年独居药庐,宫中各种热闹她都是不参与的。但今天听说是要出宫赏玩芙蓉,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跟着花蕊夫人走一趟。宫外环境复杂,芙蓉大会人又多,各种级别的官员和外廷内宫的侍卫高手都有可能接近到花蕊夫人近距离的范围内。能到达这种距离的一些人或许都是忠诚于孟昶的,但忠诚于孟昶的人不一定就忠诚于花蕊夫人,因为还有一个秦艳娘。所以阮薏苡决定一起跟来,防止有人会用什么阴毒的招数来对付花蕊夫人,就像自己之前要对付秦艳娘一样。

人就是这样,如果她总是对别人好、为别人做好事,那么她的心中就会觉得别人也都是对她好的。而如果她是暗中下手段害别人的人,那么就会觉得别人也会随时随地要害到她。

不过今天这种场合她是没法紧跟在花蕊夫人旁边的,因为花蕊夫人是要陪伴孟昶,始终都在孟昶身边的,以她的身份和宫里规矩,这种场合她是无法靠近孟昶的。而且今天和平常在宫里还不同,宫里的太监、宫女以及护宫侍卫基本上都知道她,所以她平时莽莽撞撞地接近孟昶也无人阻挡。但今天护卫孟昶的大部分都是驻在外廷的九经学宫和不问源馆的高手,他们不知道什么阮姑姑。看她一副不伦不类的宫里装束,都认定是宫中最下等的仆妇借机会出宫透气,所以不将其赶走已经算是客气。

好在阮薏苡曾服过异药提升了身体潜能,不仅力量、速度远远高于常人,而且目光如炬,较远距离也能察细辨微。另外也是她医道太过高明,只从花蕊夫人的位置,以及周围护卫的位置,还有亲随伺候的宫女太监的位置,就能断定这种环境中基本没有人可能针对花蕊夫人采用什么阴毒的招数,除非是连孟昶和秦艳娘都不放过。

但是就在她对花蕊夫人那边放下心来的同时,另外一种不安却朝她包拥而来。这不安远远近近无处不在,好像就在那如锦繁花之中,随阵阵香熏而来。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消瘦却矍铄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悄然朝她接近,并在她全然不知的状态下站定在她身后。

阮薏苡很突然地转身,差点与身后的人撞个面对面。身后的人是楼凤山,阮薏苡虽然没有看到楼凤山来到自己身后,但她却觉察到楼凤山的存在。因为她曾和这个身体拉扯拥抱过,因为她曾口对口将蛊虫喂进过这个身体,因为楼凤山将蛊虫下给孟昶之后,她曾将自己下的蛊虫从这个身体上解除过。所以她能记住这个身体的味道,这是她印象中唯一记住的男人味道。但是今天这个男人的味道带来的却是一种威胁、一种危机,让阮薏苡本来就不守规矩、不善镇定的性子刹那间变得更加慌乱。

“觉出些什么了?凭你的道行应该是觉出些什么了。”楼凤山的语气很真诚,就像在对一个惊慌羞涩的女子吐露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