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玄妙迭出(第4/9页)

阮薏苡没有说话,只是凝眉思索一下。但这思索的时间极短,随即她便将手掌中的丹药用指甲切开两半,仔细查看其中的成分。

“质沉散,粘不结,有丹赤、流金色,是有朱砂、金粉两味为料。粒不规,色有白褐,缠絮丝,触则化,是有决明、彩螺灰、通窍草三味料。朱砂、金粉质重难消,正是与你刚才所说以朱芋、滚果两味药促化食、排腥毒相悖。决明、彩螺灰、通窍草清窍、开穴、走气,这又与你用鹿血片和龟趾锁阳守元相悖。这些与丹药中相生相克、君臣主辅之道完全不合。”阮薏苡一下就抓住了丹药中的问题。

“阮姑果然药道高明,但我这朱砂、金粉两味是用作安神定魂用的,与肠胃消排无关。而决明、彩螺灰、通窍草是用来开七窍的,明目、提鼻、洗舌、通耳,疏出脑中郁气。皇上军国大事劳累伤神,脑气郁结,用这几味药正好可以调整改善,以便五觉敏、才思舒,运筹无误谬。”申道人的说法依旧是正道的精妙药理。

但阮薏苡却是在微笑,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找到关键。如果申道人索性将几种药很含糊地合在一起说明其用药目的和功效,她倒真不能将疑点直接落在申道人要害皇上的罪名上,但现在申道人明明知道各类药的组合都必须各行其道,他还偏偏将这些药做成一种丹药让皇上长期服用,其心就叵测了。

“那几味药的药性要想见效必须各行其道。但是丹药只在腹中所化,药性不行则滞留成害。据我所知,龟趾、犀角粉的药性相溶便可形成堵肠食石,滚果、珑胧片可形成严重腹泻,榕顶露、金粉、彩螺灰则可形成毒素,锁肝闭胆,使人无力并慢慢垂死。”阮薏苡索性直言以对看申道人还能说些什么。

“呵呵,阮姑这样问是因为还有一味药料没有辨出来。如这药料辨出来了,那么就不会再问我这问题。”申道人的表情反越发地轻松,这可能是因为他发现阮薏苡比自己还是差了一着。

阮薏苡的眉头猛地一怂,心中微微一颤。一般的丹药她只需要通过闻看便能查出所有成分的药料,怎么这一枚配方并不复杂的丹药自己却少辨出了一味?

于是她再次嗅闻了下丹药,并且将已经一半的丹药捻碎了查看,始终看不出最后一味药来。

“要不还是我来告诉你吧。”申道人的语气已经显出些不屑。

“慢!”阮薏苡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果断将一些已经捻成碎粒的丹药沫儿扔进嘴里。

品药是一种危险的辨药方法,但品药也是一种最有效、最直接的辨药方法,所以神农氏是尝百草而不是看百草、闻百草。

“柴仙草,还有一味柴仙草。”阮薏苡此时反不显得得意和兴奋,反而很凝重,这凝重一般是在确定对手是真正的敌人时才表现出来。也就是说,在他们辨药开始时,阮薏苡便认定申道人是个要对孟昶不利的敌人,而随后药理论辩中申道人的解释让她逐渐转变这个念头。但是现在阮薏苡品出最后一味是柴仙草时,她再次确定申道人是真正的敌人。

“柴仙草在此无补无疗,但它却有引性助行的功效,可引导药性随血脉气息而行,促进药疗生效。”申道人看出阮薏苡的脸色突变,突然也意识到这场药理对辨中自己太过认真,已经将辨点引到离不能告人的关键技法不远。于是赶紧抢着说明柴仙草的特性,希望能利用它将这番对决告一段落。

“柴仙草虽然可借以引气行血,携药性游走内腑直至全身穴窍,但是此药力如何与其他药性相溶携行?又如何控制其携行之力不会与药性原来该达到的治疗处产生偏移?再有柴仙草最大的特质其实是带毒透肤直散体表,丹药中不管哪一味药料见效都是需要时间的,同样不管哪一味药都会带三分毒性。如直散体表将药性快速导出体外,又如何取得药效?”阮薏苡突然以极快的语速连续发问,就像一阵狂风暴雨劈头盖脸砸向申道人。

申道人这次想都没想便也快速回道:“草木为药后均成死物,而将其制成丹药是要它们重具活性。所谓仙草、仙果除百种病延百岁寿,都是刚刚摘取时便为用,目的是要保持其活性未散,有自主的辨识力和运行力。道家药理中管这叫‘命在’。而炼丹之目的就是要让药中有命,死药注生,以使得药料达到最大效果。”

“柴仙草有气无命,无法达到你所说的效果。”

“我说的不是柴仙草。”

“那是什么?”

连续快速的一问一答突然间戛然而止,申道人坚定地抿紧嘴巴再不发一言。他知道自己真的说得太多,原来还只是离一些秘密不远,现在则已经涉及某些不该对外透露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