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第六章 露重飞难(第2/4页)
“哦,太后娘娘这样问,想必是因为武靖爷和先帝在登基之后皆有动作,娘娘看着接连两朝如此,就以为是定例了。”
他说的这些萧元时以前没怎么听过,顿时引发了小皇帝的好奇心,“具体是怎么回事,请舅舅说说详情吧。”
荀白水躬了躬身,“老臣刚才说过,昭平朝刚好是没有皇家羽林营的三朝之一,武靖爷受封东宫之前,九安山曾有内乱,继位后为免覆辙,便裁撤掉了京城周边所有的屯田军,重建南安羽林。到了先帝接掌江山之时,又将南安羽林分立为卫山、翠丰两营,延续至今。”
武靖帝与父皇向来是萧元时心中最为钦慕,想要极力模仿的人,听说这两位登基后都曾经改建过羽林营,他的心思顿时活络了起来,双眸闪闪发亮。
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荀白水的眼睛,他笑了笑道:“按说此事……无论动与不动,内阁都应该上奏询问圣意,可老臣觉得……反正长林王爷又不会同意,何必无端多此一言呢?”
萧元时十分不解,“为什么皇伯父不会同意?”
荀白水抿了抿唇角,犹豫了半天,似乎在费力地斟酌着自己的措辞,“……这个……虽说新朝自有新气象,但老王爷上了年纪,不见得喜欢这个‘新’字。他老人家看惯了卫山、翠丰两营,为了日常调度方便,不想要改动也是人之常情。”
尽管他说得隐晦,表现得也相当为难,但话中之意仍然十分清楚。萧元时是当作储君教养至今的,岂能不知道皇家的禁忌,当下便沉了脸,“皇伯父什么时候调度过羽林营?这都是荀卿自己臆测的吧?”
他连称呼都改了,可见心中不悦。荀白水本就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见势不好,立即躬身拜倒,连声道:“是是是,老臣不该随意揣测。请陛下恕罪。”
萧元时这才缓了缓脸色,抬手示意他起身,“皇伯父必定也跟朕一样,并没有想到这个。既然如此,朕召他进宫问问就是。”
“此事并非急务,陛下何必赶在这几天?”荀白水笑了笑,徐徐劝道,“怀化将军难得回来一趟,又得出城到先帝陵寝跪灵,好容易明天返程,正该是父子相叙的时候,老王爷不就是为这个告的假?臣以为还是不要惊扰的好。再说另立羽林不是一句话的事,总得要有个条陈出来才好商议。不如由内阁先斟酌些时日,拟出一份详奏,再呈递御览,垂询老王爷辅政之意如何?”
这番话说得既体贴又稳妥,萧元时哪里会有异议,立即点头允准,无意间便算是将这件事委任给了内阁筹办。
萧平旌这些日子的行踪确实如荀白水所言,回府后只歇了两天,便前往卫山拜谒皇陵,跪灵五日,随后又去祭扫了长兄陵寝,这才再次回城。但回城之后接下来这一个月,就不是像荀白水所说的那样仅仅是父子相叙了。两人更多的是趁着在京的日子一起推断敌国动向,分析北境情势,同时未雨绸缪,提前为这场尚未有明显端倪的战事做着准备,平旌更是每天都要往返于兵部、户部等部府官衙,开始以备战的标准调整前线军资后勤供给的安排。
北境军务本来就是由长林王府在掌理,萧庭生如今又有遗旨辅政的身份,各部衙未敢轻忽,算得上是极力配合,只不过相关事务实在太多,萧平旌在京的时间又有限,所以依然忙得脚不沾地,只有早晚时辰才能与父亲相聚,竟从来没碰见过上门看诊的黎骞之,更没注意到老父的身体已到了需要每日服药的地步。
夏至尤其是入伏后天气炎热,萧庭生越发觉得难以支撑,怕被平旌察觉,自己偷偷诊治调养以外,朝堂上也屡屡告假,萧元时能见到他的时间因此少了许多,再加上荀白水劝说他最好等着筹备初案出来后再打扰老王爷,所以对于这个新建羽林的想法,这位小皇帝倒是真的未曾向长林王提及丝毫。
六月末是萧平旌预定的归期,他依制递上请旨离京的奏本,次日又前往养居殿向小皇帝面辞。萧元时掰指算了算,有些不满地道:“怀化将军回京还不到两个月,怎么就又要走了?朕还想你在京城多留些日子呢。”
萧平旌淡淡笑了一下,“臣若留在了京城,谁来为陛下镇守北境?”
“难道朕不能叫旁的人去吗?”
“陛下身为天子,当然可以。但是决定让谁去,这个人能不能做好,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了。”萧平旌站在御阶之下,刚好可以平视萧元时的眼睛,“想来先帝也曾经告诉过陛下,在龙位之上最重要的事情,其实就是怎么选人,怎么用人,并不能随心所欲。”
萧元时当然也清楚这个道理,失望地低下头,半晌后方道:“朕不大懂军务,既然皇伯父命你回甘州,想来自有道理,朕也不敢强留。……那你明日还上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