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逆旅,我守一室(第8/10页)

我扛着刀,嘴角不自觉地勾出一抹笑,想着那份江湖,想着世上的未知,想着自己随时可能如今夜一般面临生死危机……都觉得莫名爽快。

“岂不快哉,魏同尘,你说这岂不快哉?”我大笑起来,一手提锁链,一手握刀柄,“来吧,出刀吧,让我看看你一刀生死,能不能化天地为虚无!”

笑声激荡,有风在雨花巷中来回鼓吹,我的长发飘扬,眸光正亮。

风吹至魏同尘身边的时候,忽然消失了,声音也好,时空也好,魏同尘衣衫不动,眼眸如死灰,生死刀平平横在胸前。

片刻,弹指,刹那,任何形容时间流速快的语言都不能描述,因为魏同尘那一刀死意之下已经没有了时间,那柄刀突兀出现在我的颈前。

如果不是以天地之大,阻挡刀意蔓延,或许这一刀便会直接贯穿我的脖颈。

即使以天地之大,生死刀之下仍旧不可阻挡地溃散着,我看见客栈里一间间住屋倒塌,柜台倾覆,酒坛饭菜洒遍满地。

当生死刀离我的咽喉只有一寸的时候,逆旅刀还未动,我的刀意已经只剩下了一扇门,一扇只能开关吓唬普通住客的天地门。

我出刀,门开,有死亡如冰的刀意当头灌下。

我仰首,对着那刀意斩出一刀,一刀火热,背后凌乱残破的客栈燃起熊熊大火。那些曾经被我用来砸向魏同尘的东西都被抛在脑后,那些我曾经以为要凭之扬名的本事也都深埋于大火。

我出刀,门开,迎着生死刀意,一步跨出天地外。

大火转瞬熄灭,雨花巷中风声再起,拂动魏同尘的发丝。

我一步跨到魏同尘的背后,生死刀擦肩而过,逆旅刀已横在魏同尘后颈。

魏同尘沉默,又问道:“这是什么刀?”

我望着天空,忽然笑道:“你说,山的那边是什么?”

魏同尘沉吟道:“还是一座山?”

我摇头笑道:“我不清楚,所以我想去看看,想去看看天地之外是什么。”

“天地之外,没有生死吗?”

“我怎么知道,或许只是你没有反应过来,我恰巧躲过你这一刀罢了,如果天地之外真的没有生死,你现在已经死了。”

魏同尘叹气道:“无论怎么说,我已经输了,输就是死。”

我收刀,扬眉笑道:“我很忙的,还要去见识天地,还要去天牢捞人,哪有工夫杀你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容易想太多,武侠小说看多了吧?”

在魏同尘一脸的错愕中,我大笑三声,扛着逆旅刀踏向天牢。

【救人】

倾塌的天牢里,父女悄然消失不见,当张二牛注意到的时候,我正悄悄拉起昏迷的马贼,准备偷熘。

四目相对,一阵寂静。

张二牛说:“莫听话,朕听说过你,朕本以为你不会来的。”

我有点尴尬,想着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才好呢,难道要说草民不胜惶恐,战战兢兢,汗不敢出?但是看眼下的气氛,好像也不是太合适,思前想后,我决定还是有话直说。

“那什么……皇上,我想带走马贼,您看好不好?”

张二牛笑道:“朕没有想到,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既然你想带他走,那就带走吧,手握少年刀的人,朕想杀也杀不死,他目前昏迷过去只是自我保护,真要继续打,他就算只剩白骨骷髅,也一样会挥刀不休。你最好劝劝他,不要让他再拿少年刀,这把刀有毒,毒果是遗祸苍生。”

我不太清楚,在张二牛的心里我该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我很清楚这位皇帝容得下正道,未必容得下一个谁也不服的少年。

我慢慢搬起马贼,小心翼翼地盯着张二牛,盯得张二牛哭笑不得,“朕说让你带他走,就一定会让你带他走,少年也好,正道也罢,杀人不诛心,我谁都杀不了。”

在张二牛说话的间隙之中,我肩头的逆旅刀已悄然滑落到脚踝,新皇话音未落,一声轻微的“咔嚓”也随之响起。

我以脚后跟轻磕刀柄,逆旅刀动,大战过后唯一能用的一扇大门轰然打开。我抓着马贼,长舒一口气,从打开的天地之门中滑出京城。

原来救人真的可以这么简单。

恍惚间,我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时空如流里,我揉了揉眼,好像看见一只手突兀地伸了进来。

那只手里还握着一柄剑,剑锋所向,一切听凭号令。

扑哧两声响,我眼睁睁看着那柄剑刺穿马贼的琵琶骨,少年勐然惊醒,额头冷汗直冒!

剑势不停,顺着马贼双臂一路下行,击打在少年裸露的白骨上。

白骨森森,一瞬间化作流水,与血脉相融,流转全身。

我瞪大了眼睛,听见马贼撕心裂肺的惨叫,还似乎听到不远处悠悠一语。

“朕说让你带他走,便是让你带他走,朕说要杀人诛心,便要杀人诛心,他拿不起少年刀,还如何能有少年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