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刚立秋,阳光就如同拔了气门的皮球,一阵阵地松软了下来。陷空岛的水面上,颜色变得温和,湖光不再耀眼。奇怪的是,湖面上并没有渔船穿梭。此时,正是捕鱼的季节,鱼虾也正是上市的时候呀,如何会是这般冷清的景象?
陷空岛,即是四周被汪洋淀水围渍的一片开阔陆地。西端接保州府,北端通涿州府。岛上有五个村庄。徐家庄在岛的最南边。徐家庄开着一个酒店,专门招待上岛的客人。往年这个季节,酒店里已经是热闹得很了。各地往来的鱼贩,已经在庄上住得满坑满谷,酒店里也是座无虚席。而今天,酒店里只有一桌客人。
也太冷清了呀!别是……过错了日子?
这一桌客人,是五个客商扮相的人。这五个人都是青色长衫,普普通通。如果细看上去,这五件长衫全都是上好的面料制作的成衣。这五个人的言行举止也不像是一般客商,他们走进酒店,似乎并不是来吃饭的,他们只是要了几碟清淡的小菜,没有要酒,却只要了一壶清茶。为首的一个,相貌似是一个秀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举止儒雅。小二搭话问过,此人姓宋名全。是东京的绸缎商人,来岛上游玩的。余下四个人,都是宋全的随从,一个姓叶,一个姓汪,一个姓李,一个姓张。他们几个细细碎碎地说着闲话,慢慢地饮茶。好一刻,他们方才言犹未尽地起身出店,姓汪的似是一个管账的,扔给了店小二几文碎银子。店小二懒洋洋地送他们出门,看到这一行五个人向岛里去了。店小二还是看出了些门道,这五个人并不是一般的游人,更不是一般的商客,他们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唉,可惜了,无论怎样的高贵气质,这种客人,任何酒店都是不欢迎的。酒店是要卖酒挣钱的,如果都似这样的客人,只要几碟小菜一壶茶,这酒店岂不是要赔死了。如在往年,成群结伙的鱼贩子们早就纷纷上岛了,他们会大碗吃酒,大块吃肉。那可是酒店的黄金季节呀。大把的银子,潮水一般的挣啊。而今天根本没有一个鱼贩的身影。这确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棋仙棋圣要到陷空岛博弈,这是一场惊世的对决。陷空岛上应该是人满为患才是。
其实呢,并不奇怪,陷空岛上所有的民房已经被人们重金预定了。只等到棋仙棋圣到来之时,看客们才会蜂拥而至。而且一些财大气粗的看客们,连陷空岛上的渔船都已经提前全部包下,水镜湖的鱼虾也全部收下,鱼贩们已经无鱼可收购了。此时陷空岛上冷冷清清,也就不奇怪了。只是苦了酒家和客栈的生意。这徐家酒店的小二,也只有望湖兴叹罢了。
(不管生意淡旺,酒店是总要开业。写到这里,谈歌感慨,世人只见到酒家赚钱的热闹,岂不知酒家赚钱的辛苦。生意多时,酒家几乎急死,恨不得厨子长出八只手来。没有生意时,酒家也会急死,恨不得跑到街上强捉进几个人进来,撬开嘴巴塞下去满桌的酒菜。隔行如隔山呀,有道是,外行看商家赚钱眼热,内行看商家赚钱辛苦。)
如此冷冷清清挨到中午时分,才见一个雄壮的长须汉子走进了徐家酒店,几乎要困觉的店小二立刻精神起来,满脸堆笑,欢欢快快地迎了上去:“客官,请坐。”店小二长了一对细细的眉毛,很是耐看,惹人喜欢。
长须汉子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拣个座位坐了,喊了一壶酒,几碟小菜。小二跑进了厨房,顷刻便端上来,长须汉子便细细地喝起来。他一边喝酒,一边警觉地四下看着,他的心思似乎并不在酒上。
听见一阵脚步响,一个紫面汉子走进了酒店。此人一身青衫短靠打扮,一把长刀斜背着。看他似是一个急性人,还不曾坐下,便喊小二上酒。看样子,这汉子真是渴急了。小二忙不迭地把一坛酒端了上来。紫面汉子牛饮了两碗,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来。
长须汉子打量了紫面汉子一眼,起身笑道:“这位大哥,一个饮得闷气,何不过来凑趣,一同饮下几碗如何?”
紫面汉子微微笑了,起身朝长须汉子拱手道:“在下韩彰,乃口外宝昌人。请问好汉尊姓大名?”
长须汉子拱手道:“在下卢方,河北沧州人。”
紫面汉子目光一亮,稍稍一怔:“莫非是沧州神捕卢方?江湖人称钻天鼠?”
长须汉子呵呵笑道:“久在江湖,浪得一点薄名。若是卢某猜得不错,好汉便是塞外金刀韩彰了?江湖人称彻地鼠?”
紫面汉子爽声大笑起来:“卢兄呀,果然好眼力,敢问如何看出?”
卢方微微笑了:“江湖人传韩彰紫面威武,我看老兄威风凛凛的样子,且有宝昌口音,必定是不会差了。且有背上这把刀,不是韩兄,又能是哪一个呢?”